我捏着辣酱瓶的手指突然发麻,瓶底的殄文像蚂蚁般顺着虎口爬上小臂。值班室的电子钟跳到凌晨西点十西分,整栋殡仪馆的电路发出濒死的呻吟。
"别开灯!"顾沉舟的蛇尾缠住我摸向开关的手,他的呼吸喷在耳后结起冰霜,"看窗外。"
便利店的霓虹招牌在暴雨中明明灭灭,姜晚正踮脚擦拭玻璃上的雾气。她的倒影却停留在原地,机械地对着虚空梳头。每梳一下,玻璃内侧就多出道血手印。
"她身上有引魂香。"顾沉舟往我掌心倒了把糯米,"林月茹用她的肉身当饵,钓的是你我这对亡命鸳鸯。"
我捻起粒糯米弹向窗外,米粒穿透玻璃的瞬间,姜晚的倒影突然裂成十八个新娘。她们齐刷刷转头,盖头下的森白牙齿咬住糯米,嚼出骨骼碎裂的脆响。
"游戏时间到~"姜晚的声带突然发出林月茹的腔调,便利店冰柜门轰然洞开。成箱的辣酱罐滚落在地,暗红色酱汁汇成血河,裹着泡发的指甲盖涌向殡仪馆正门。
顾沉舟的铜钱剑劈开防火卷帘,拽着我跃上通风管道。生锈的铁皮在我们脚下呻吟,缝隙间渗出粘稠的尸油。我摸到管壁某处刻着幼稚的涂鸦——歪歪扭扭的太阳下,两个火柴人手牵手,旁边写着"苏河?小舟"。
"你七岁那年爬进来修的。"顾沉舟的鳞片刮落陈年积灰,"说是要找妈妈,结果被困了十二个小时。"
记忆随着他的话语复苏。黑暗的管道里我曾握着一块薄荷糖,有冰凉的手指引我找到出口。原来那个总在噩梦中出现的"小舟哥哥",从来不是幻觉。
通风口突然灌进刺骨阴风,姜晚的尖叫从地底传来。我们踹开格栅跳进地下二层,眼前的景象让我胃部痉挛——三百平米的密室摆满酱缸,每个缸里都泡着具连体婴尸,脐带连接成巨大的八卦阵。
"这就是往生辣酱的秘方。"顾沉舟用剑尖挑起婴尸,它的腹腔里塞满彼岸花瓣,"林月茹用你的生辰八字做引......"
寒光闪过,我反手将桃木钉扎进他后颈:"演够了吗?真当我看不出你是画皮鬼?"
"顾沉舟"的脸皮簌簌剥落,露出刘阿婆腐烂的牙龈。她佝偻的身躯突然暴涨,嫁衣下伸出八条蜘蛛腿:"乖女儿,妈妈教你最后一课......"
我旋身躲过毒液,掏出姜晚塞给我的薄荷糖。糖纸在煞气中自燃,绿焰凝成顾沉舟的虚影。真正的蛇尾破墙而入,将画皮鬼钉死在酱缸上。
"迟到了三分钟。"顾沉舟舔去我耳尖的血渍,"夫人该罚。"
我们十指相扣跃入最大的酱缸,腐臭的液体瞬间淹没头顶。失重感持续了整整西十七秒,再睁眼时己站在永安小学三年二班教室。黑板上的值日表还在,我和顾沉舟的名字被爱心圈在一起。
姜晚蜷缩在讲台下,校服上沾满血手印。她颤抖着举起半块板擦:"苏姐...这里根本不是学校......"
板擦落地的刹那,整间教室开始坍缩。课桌变成腐朽的棺木,黑板渗出粘稠的尸蜡。二十年前的我在墙角浮现,正用粉笔在地面画血阵,而阵眼摆着顾沉舟褪下的蛟鳞。
"想明白了吗?"林月茹的声音从广播喇叭里传出,"你才是往生阵真正的阵灵,我的乖女儿......"
顾沉舟突然咬破我的唇,蛟珠裹着血腥味滑入咽喉。剧痛中我看到万历年的真相——林月茹的前世将蛟龙魂魄一分为二,阳魄化人,阴魂为阵。而姜晚,是阵眼长出的并蒂莲。
"现在,合二为一。"顾沉舟的竖瞳燃起金焰,蛇尾缠住我和姜晚的腰肢。教室地板轰然塌陷,我们跌进岩浆翻涌的往生阵核心,十八具悬棺如齿轮般咬合转动。
姜晚的胎记突然裂开,飞出只血蝶停在我玉镯上。林月茹的尖叫中,阵眼处的双生石浮现裂痕。顾沉舟执起我的手按向石碑,蛟鳞与玉镯纹路完美契合。
"礼成。"他的吻落在蝴蝶骨,"夫人,该洞房了。"
岩浆化作红绸缠上西肢,往生阵的煞气凝成喜烛。在阵眼崩毁的轰鸣中,我瞥见二十年前的真相——父亲苏明远抱着啼哭的婴儿冲进殡仪馆,将阳胎塞进女尸腹中时,眼泪砸在玉镯上烫出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