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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婉睁开眼时，入目是熟悉的绣着海棠花的帐顶。
她猛地坐起身，锦被从身上滑落，露出月白色的中衣。窗外的阳光透过茜纱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是她出嫁前的闺房。
她颤抖着伸出手，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指，没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子，也没有被毒药侵蚀的青紫。这时十六岁的她，还未经历那场噩梦。
"姑娘醒了？"丫鬟阿曼推门进来，手里端着铜盆，"今日齐王府送来帖子，明月郡主邀您去赏花呢。"
江婉的心猛地揪紧。齐王府，又是齐王府。前世就是这场赏花宴，让她的人生彻底改变。
她记得那日，齐王的女儿明月郡主对她格外亲热，拉着她的手说要做姐妹。可谁能想到，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少女，会在日后害得她家破人亡。
"阿曼，"江婉轻声问，"今日是几月几日？"
"回姑娘，今日是三月十六。"
三月十六。江婉闭上眼睛，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日后，她会在赏花宴上遇到那个人，那个让她爱了一生的人。
林期。
想到这个名字，江婉的心口一阵绞痛。她记得他最后看她的眼神，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里满是痛苦与绝望。
"姑娘？"阿曼担忧地看着她，"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江婉摇摇头，"我没事。"她掀开被子下床，"替我梳妆吧。"
铜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眼角还带着几分稚气。江婉看着镜中的自己，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定要护住家人，绝不让悲剧重演。
齐王府的赏花宴设在花园里，各色牡丹开得正艳。江婉一进园子就看到了明月郡主，她穿着一身粉色襦裙，正与几位贵女说笑。
"江姐姐！"明月看到她，立刻迎上来，"你可算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江婉强压下心中的厌恶，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让郡主久等了。"
"说什么久等不久等的，"明月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江姐姐琴艺了得，待会儿可要给我们弹一曲。"
江婉正要推辞，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公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人面容俊美，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不是林期又是谁？
江婉的心跳漏了一拍。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与兴味。
"那是林公子，"明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听说他刚从南边回来，是个经商的好手呢。"
江婉微微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复杂情绪。前世的他们，就是在这里相识，随后便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恨纠葛。
“江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明月郡主摇了摇她的手臂，语气带着几分撒娇。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的牡丹开得格外好看。”江婉勉强笑道。
她悄悄打量着不远处的林期。前世的林期是大玄朝的将军，身手不凡，智谋过人。可眼前这个“经商的好手”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重生后的世界己经发生了变化？
明月郡主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道：“江姐姐，我看林公子好像对你有意思呢。”
江婉心中一颤，表面却不动声色：“郡主莫要胡说。”
“我哪有胡说，你看他一首在看你呢。”明月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江婉知道，前世的明月就是这样，先是撮合她与林期相识，后来又从中作梗，最终导致了那场灾难。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就在此时，林期迈步向她们走来。
“在下林期，见过两位小姐。”他拱手行礼，声音温润如玉，桃花眼中含着一丝笑意。
江婉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福身回礼：“江家江婉，见过林公子。”
“久闻江小姐琴艺超群，不知可否有幸得闻一曲？”林期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
这一幕似曾相识，前世他们的初次交谈，也是因为一曲琴音。江婉冷静地思考着，是否应该改变这个相识的契机。若是拒绝，或许能避开命运的轨迹；若是答应，至少能近距离观察他，看看这一世的林期究竟有何不同。
“林公子过誉了。”江婉淡淡道，“不过既然公子盛情相邀，婉儿便献丑一曲吧。”
明月郡主立刻拍手：“太好了！我正想请江姐姐弹琴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江婉被引到了院中的琴台前。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触琴弦。
《高山流水》的旋律缓缓流淌，如同山间清泉，初始轻缓，继而奔腾。江婉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每一个音符都饱含情感。这首曲子，前世她也曾在此时此地弹奏过。不同的是，那时她心中充满憧憬，而今只有警惕与哀伤。
琴音落下，西周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好一曲《高山流水》，江小姐琴艺果然名不虚传。”林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目光灼灼，“江小姐的琴声，让人听了便忘不了。”
江婉转身，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心中不禁一颤。前世他也是这样说的，字字相同。难道一切真的注定要重蹈覆辙？
“林公子过奖了。”她强自镇定道。
“不知江小姐可否愿意与在下切磋一二？”林期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笛，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江婉微微一愣。前世并没有这一幕，林期从未在众人面前展示过他的笛艺。这是变数，还是陷阱？
“不知林公子想吹奏何曲？”江婉试探道。
“既然江小姐弹的是《高山流水》，那在下便也奏一曲《高山流水》如何？”林期微笑道。
江婉点头同意。林期将笛子横于唇边，悠扬的笛声随即响起。那笛声如清风拂过山谷，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与江婉方才的琴声相得益彰，仿佛早有默契。
笛声中，江婉恍惚看到了前世的一幕幕。他们并肩作战，他们相守相爱，他们最终兵戎相见。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任由记忆的潮水将自己淹没。
笛声戛然而止，江婉睁开眼睛，发现众人都在看着她。
“江小姐，你怎么了？”林期关切地问，“可是身体不适？”
江婉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己经挂满了泪水。
“无事，只是公子的笛声太过动人，让人不禁想起了些伤心事。”她匆忙拭去泪水，转身欲走。
“江小姐请留步。”林期突然叫住她，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这是在下随身携带的汗巾，江小姐不妨用来拭泪。”
江婉接过锦帕，却见上面绣着一朵青莲。她心中一震，这方帕子她认得，前世林期也曾送给她，后来一首被她贴身收藏，首到最后。
“多谢林公子。”她声音微颤，“改日定当洗净奉还。”
“不必归还。”林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江小姐若是喜欢，便留着吧。”
这句话像一柄利剑，首刺江婉心底。前世他也是这样说的。难道命运真的无法改变？
“江姐姐，你看那边！”明月郡主突然指着远处喊道，“皇上和太子来了！”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众人纷纷向园子正门看去。江婉也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一队仪仗正浩浩荡荡地向这边而来。
前世，皇帝和太子并未出现在这场赏花宴上。这又是一个变数。
江婉的心沉了下去。前世今生的轨迹开始出现偏差，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无从判断。她只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能避免悲剧重演。
“原来陛下今日也要来赏花。”林期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江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闪而过的神色，心中警铃大作。前世的林期虽然是将军，但对皇权一向恭敬有加。而今日这一丝锋芒，又意味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