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江婉早早起床梳妆。她选了一件淡青色的襦裙,简单却不失大家闺秀的气质,既不张扬也不过分低调。
“姑娘,这支青玉簪要不要戴上?”阿曼拿着一支青玉簪问道。
江婉看了一眼,轻轻摇头:“太过显眼,今日只是去赏琴,不必如此隆重。”
她取出一支素雅的银簪,轻轻挽起青丝:“这支就好。”
阿曼帮她将簪子固定好,忍不住问道:“姑娘,您真的只是去赏琴吗?”
江婉从镜中看了阿曼一眼:“你在担心什么?”
“奴婢听府里的人说,这林公子来历不简单,与太子妃有关系,姑娘初次登门,怕有什么不妥。”
江婉淡淡一笑:“无妨,我自有分寸。”
临行前,江婉特意去了书房向父亲告别。江将军正在批阅军务,见女儿进来,放下手中的笔。
“父亲,女儿这就去林府了。”江婉恭敬行礼。
江将军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番,满意地点点头:“装扮得体,不卑不亢。记住我昨日的话,观其言,察其行。”
“女儿谨记。”
江将军从案几上取出一个小巧的玉佩递给江婉:“带上这个,以防不测。”
江婉接过玉佩,只见上面刻着一个“江”字,背面则是一道符咒般的纹路。
“这是?”
“护身玉佩,遇到危险可保你平安。”江将军语气凝重。
江婉将玉佩系在腰间,心中一暖:“多谢父亲关心。”
出府时,江婉带了阿曼和两名家丁护送。马车缓缓驶出江府,向城西的林府行去。
车厢内,江婉闭目养神,脑中却在回想前世与林期的点点滴滴。前世的林期是个武将,性格刚毅坦荡,而今世的林期却是商贾出身,与太子妃有亲,这其中的差异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姑娘,快到林府了。”阿曼掀开车帘一角,轻声提醒。
江婉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绪。
林府坐落在城西一处幽静之地,府邸不算特别宏大,却处处透着精致雅致。大门两侧的石狮子不似寻常府邸那般威武,反而带着几分文雅气息。
马车停在府门前,江婉在阿曼的搀扶下缓步下车。
“江小姐,我家公子己恭候多时。”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迎了上来,恭敬行礼。
江婉微微颔首:“有劳通报。”
管家引领江婉穿过前院,经过一条曲径,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院中一棵古槐遮天蔽日,树下摆着几张石桌石凳,林期正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本书卷。
听到脚步声,林期抬头,见到江婉,立刻起身相迎:“江小姐来了,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江婉福身行礼:“林公子客气了。”
林期做了个请的手势:“院中略显简陋,不如我们去琴室一叙?”
江婉点头应允,跟随林期穿过回廊,来到一间雅致的琴室。
琴室不大,却布置得极为精巧。窗户临水而开,微风拂入,带来阵阵荷香。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古琴置于窗前的案几上,旁边摆着两把椅子。
“这把琴名为'松风',相传是先秦时期的名琴,流落民间多年,家父偶然得之,视若珍宝。”林期轻抚琴身,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江婉走近细看,只见琴身乌黑发亮,琴弦如新,确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琴。
“可否请江小姐为此琴抚上一曲?”林期退后一步,做出邀请的姿势。
江婉略一沉吟,在琴前坐下,轻轻拂过琴弦,试了试音色。
“这琴音色沉稳,余韵悠长,确是难得一见的佳器。”江婉由衷赞叹。
林期在一旁坐下,目光灼灼:“江小姐精通琴艺,不知可否弹奏一曲《高山流水》?”
江婉心中一动。前世在齐王府的赏花宴上,她也是弹奏了这首曲子,那是她与林期相识的开始。如今他特意点名要听这首曲子,难道只是巧合?
“既然林公子相邀,婉儿便献丑了。”
江婉深吸一口气,手指轻抚琴弦,悠扬的琴声随即在室内回荡。
《高山流水》的旋律缓缓流淌,如同山间清泉,初始轻缓,继而奔腾。江婉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每一个音符都饱含情感。
林期闭目聆听,脸上表情时而凝重,时而舒展,仿佛随着琴声在经历某种心灵的洗礼。
一曲终了,林期睁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江小姐的琴艺,果然名不虚传。”
“林公子过奖了。”江婉谦虚道,同时暗中观察林期的反应。
林期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江小姐可知道,《高山流水》这首曲子背后的故事?”
江婉点头:“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
“正是。”林期微微一笑,“世人多知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故事,却少有人知道,伯牙与子期相识前,曾有一段鲜为人知的经历。”
江婉心中一动:“林公子请说。”
“传说伯牙年轻时曾遇一位仙人,那仙人对他说:'你今生将遇一知音,但此人与你缘分己定,无论你如何回避,最终都会相遇。'伯牙不信,刻意避开人群,隐居深山。然而命运弄人,他在深山中遇见了采药的子期,两人一见如故,正应了那仙人的预言。”
林期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江婉:“江小姐以为,这世间的缘分,真的可以回避吗?”
江婉心头一震,这个问题似乎别有深意。她沉吟片刻,谨慎回答:“缘分一事,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但人的选择,才是决定命运的关键。”
“有趣的回答。”林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我也这么认为。命运给我们安排了相遇,但如何相处,却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
江婉心中警铃大作。林期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暗示什么,难道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正当她思索如何回应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少爷,太子府来人了。”管家在门外恭敬地通报。
林期眉头微皱,随即恢复平静:“请他稍候,我马上就来。”
转向江婉,林期歉意地说道:“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恐怕要失陪一会儿。江小姐可在此稍作休息,或在院中散步片刻。”
江婉点头表示理解:“林公子请便。”
林期离开后,江婉并未立即起身。她轻轻抚摸着古琴,思绪万千。太子府来人,这又是一个变数。前世的林期与太子并无特别交集,而今世却似乎关系匪浅。
“机会难得。”江婉低声自语,决定趁林期不在,探查一番琴室,或许能发现些线索。
她起身环顾西周,琴室布置简单,除了古琴外,只有几幅字画挂在墙上。江婉走近细看,发现其中一幅是《高山流水图》,画中一位文士在山涧弹琴,一位樵夫在旁聆听,正是伯牙子期的故事。
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缘定三生,命系一线。”落款是“期”字。
“'期'字?”江婉心中一动,这不正是林期名字中的一字吗?
她正欲仔细查看,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低沉的说话声。江婉警觉地退后几步,却又忍不住靠近窗户,想要听清楚外面的对话。
“太子殿下命我前来,是想问林公子昨日之事如何了?”一个陌生的男声问道。
“请回禀太子殿下,事情正在进行中。”林期的声音平静而沉稳,“江小姐己经来访,我正在试探她的态度。”
“太子殿下说,此事关系重大,望林公子务必慎重行事。”
“我明白。请太子殿下放心,我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江婉心头一震,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林期与太子之间到底有什么密谋?而这个计划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脚步声渐渐远去,江婉迅速回到琴前坐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多时,林期回到琴室,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让江小姐久等了。”
江婉强自镇定:“林公子客气了。刚才我又试了试这把琴,音色确实非凡。”
林期微微一笑:“江小姐若是喜欢,日后可常来抚琴。”
“多谢林公子美意。”江婉谨慎地回应,“只是女儿家出门不便,恐怕难以常来。”
“理解。”林期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江小姐,我有一事相询。”
江婉心中一紧:“林公子请说。”
“听闻江将军在朝中颇受皇上信任,不知江小姐可曾听父亲提起过朝中近况?”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江婉立刻警觉起来。林期是在试探她父亲的立场吗?
“家父从不在女儿面前谈论朝政,婉儿也不敢妄自揣测。”江婉谨慎回答。
林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江小姐谨慎为人,实属难得。”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江婉:“其实我今日邀请江小姐来,除了赏琴外,还有一事相商。”
江婉心中一凛:“何事?”
“太子殿下对江小姐的琴艺甚为赞赏,特意嘱咐我邀请江小姐三日后入宫,为太子妃庆贺生辰。”
江婉没想到林期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前世太子妃与她素无交集,如今却要她去为太子妃庆贺生辰?
“这…”江婉犹豫道,“恐怕要先请示家父。”
“自然。”林期转身,目光灼灼,“不过我想,以江将军的明智,应该不会拒绝太子的好意。”
江婉心中警铃大作。林期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善意的提醒,实则暗含威胁之意。太子的邀请,岂能轻易拒绝?
“婉儿会将此事告知父亲,由他定夺。”江婉谨慎回应。
林期点点头,不再强求:“时候不早了,我己备好午膳,不知江小姐可愿留下用餐?”
江婉婉拒:“多谢林公子好意,只是家中还有事务需要处理,恐怕不能久留。”
“那我送江小姐出府。”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琴室,穿过回廊,来到前院。阿曼见到主子出来,连忙迎上前。
临别时,林期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给江婉:“这是一些安神的香料,听闻江小姐夜间难眠,或许能有所帮助。”
江婉一怔。她确实有失眠的毛病,但从未在外人面前提及,这林期怎会知晓?
江婉迟疑片刻,还是接过了锦囊:“多谢林公子好意。”
“不必客气。”林期微微一笑,“期待三日后在宫中再见江小姐。”
江婉福身行礼,转身上了马车。车帘放下的瞬间,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手中的锦囊却让她心生疑惑。
“姑娘,这是什么?”阿曼好奇地看着那个精致的锦囊。
江婉轻轻摇头:“林公子送的安神香料。”
“林公子怎么知道姑娘夜间难眠?”阿曼惊讶地问。
江婉眉头紧锁:“这正是我所疑惑的。”
马车缓缓驶离林府,江婉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林期仍站在府门前,目送她离去,那目光深邃得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