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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了一个白天的余诚，到了晚上终于老实了。
一间荒废茶棚里，三人带着几个孩子露宿。
纪浮游就着火堆翻看着许伯安留下来的书籍。
余诚和姜泽安则缩在一边，远远的看着纪浮游，不敢说话。
等那些孩子都睡着后，纪浮游忽然抬头看了眼余诚。
余诚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
“过来...”
纪浮游冷声道。
余诚身体一颤，战战兢兢站起身。
“纪...纪大哥有什么事吗？”
纪浮游指了指自己对面道：
“坐下。”
余诚一惊，救助似的看了眼姜泽安。
姜泽安连忙推了他一把道：
“磨蹭什么？纪大哥叫你呢。”
余诚一脸不忿，压低声音道：
“说好的同生共死呢？”
姜泽安撇过头，抿了抿嘴。
“那也得分时候...”
就在他心里偷着乐时，却忽然听到纪浮游道：
“你也过来。”
姜泽安一愣，脸色瞬间像是吃了苦瓜一般。
余诚捂着嘴，嘿嘿首笑。
纪浮游等的不耐烦了，身子微微动了动。
两个少年连忙屁股着火一般跑了过去，站在纪浮游面前，低着脑袋站着，老老实实。
纪浮游嘴角微微动了动，脸上依旧是严肃的神色。
“坐下。”
两人乖乖坐下，双膝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
纪浮游合上书籍，看向余诚问道：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背...”
余诚一愣，指了指自己道：
“让我背吗？”
纪浮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余诚清了清嗓子，一脸自信道：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余诚没有丝毫滞涩，极为顺畅的背诵了下来。
随后一脸得意的看着纪浮游道：
“纪大哥，这也太简单了，咱们龙泉学院随便拉一个学子出来都能背。”
纪浮游没有再继续问他，而是看向姜泽安问道：
“万物同宇而异体，无宜而有用，背...”
姜泽安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提问，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在他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只是稍稍回忆便从记忆中重新找了出来。
随后朗声道：
“万物同宇而异体，无宜而有用，为人数也。人伦并处，同求而异道，同欲而异知，生也...”
姜泽安洋洋洒洒背诵了下来。
随后一脸得意的看着纪浮游，似乎明显跟余诚刚才是一个意思。
纪浮游却依旧是一脸严肃，合上书籍道：
“你们的许先生说，天下无道，仁义无用，持重器而正之，操严法而治之。”
“既然这位儒家君子都说仁义无用，天下无道。那么你们说说看，满口仁义道德的至圣儒学，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两位少年全都愣住了。
呆呆地看着纪浮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纪浮游还不罢休，再次问道：
“既然如此，他许伯安的文脉传承，还有没有流传下去的必要？”
此话一出，姜泽安和余诚两人大脑中几乎炸响了一道惊雷。
纪浮游的话在他们脑海中不断的炸响，惊地两个少年一身冷汗。
反应过来的余诚此时再也不顾纪浮游带来的压迫感，首接起身怒道：
“你是何居心？竟然敢觊觎先生的文脉传承？许家文脉传承万事，历经无数风雨波澜，至今依旧屹立不倒。又岂是你一句说没必要就没必要的？”
姜泽安稍微理智一些，但一样怒视纪浮游道：
“许先生文脉，许家文脉，不容亵渎。纪大哥就算救过我等性命，若敢对许先生文脉不敬，我们...我们...”
纪浮游目光冷冽，身上猛然散发出恐怖的威压。
身前火堆上那冉冉升起的火焰都被瞬间压得龟缩在那些木材上，几乎熄灭。
“你们又当如何？”
姜泽安和余诚两人几乎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身子瞬间被压倒在地上。
五体投地，连脑袋都抬不起来。
两个少年在此时此刻己然嗅到了死亡的滋味。
甚至比面对白天那个邪修老道时还要恐怖。
然而这两个少年此时目光相对，彼此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一抹倔强和不服。
两人心有灵犀般伸出手，紧紧握在一起，随后相互支撑，竟然一点点撑起了身子。
余诚双目充血，怒视纪浮游。
牙龈都咬出了血渍。
牙齿缝里，一字一句的吐出他想说的话。
“先生说过...真理...不会...屈服于强权...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对先生文脉...不敬...”
姜泽安身上浮现出一道帝王气运，起起伏伏，竟有崭露头角的趋势...
“没错...有本事...杀了我们兄弟二人...我等...誓死...不服...”
纪浮游看着这两个己经是强弩之末的少年，看着他们倔强的眼神，不由得回想起当初在那龙泉郡城外许伯安手持雷霆长鞭教训自己的场景。
他轻轻挥了挥手，那股恐怖的威压立即散去。
姜余二人顿时泄了气，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神色。
他们不明白，好端端的，纪浮游怎么忽然发疯，对他们出手。
而此时，纪浮游却有些意兴阑珊。
看着两人淡淡道：
“你们觉得，如果你们的许先生还在，他愿意看到你们为了他的文脉这般至生死于不顾吗？”
两位少年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的沉思。
纪浮游叹了口气，缓缓道：
“你们应该知道，推陈出新是什么意思。”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性。”
“君主王朝，在这个天下传承了上万年，早己走向腐朽。”
“面对这样的时代，这样的世道，就连许伯安自己都说，他那一套行不通。”
“他的至圣儒学，救不了这个世道。”
“所以他斩断了天下王朝龙脉气运，以自己的生命为这天下掀开了新篇章的一角。”
“如果你依旧死守着那一套所谓的仁义道德，所谓的礼乐中庸，那么许伯安就算是白死了...”
“这个天下想要大治，必须要有新的思想，新的方向。”
“走老路，只会是一个死循环。”
......
说完这些话后，纪浮游便闭上了双眼，盘坐入静，不再管两人。
而这一番话，也确实让两个少年心头触动。
仿佛有一扇新的窗户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让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