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的温柔和体贴
宋南星匆忙离开医院,脚步急促地穿过长廊。
她必须尽快将蓝色粉末送去检验。
时间拖得越久,活性成分流失越多,这唯一的线索可能就此消失。
市检验中心的大厅冷白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宋小姐,您预约的毒理检测已经准备好了。”
工作人员接过她递来的玉瓶。
“麻烦了。”
宋南星声音沙哑,视线紧紧跟随工作人员的动作,看着玉瓶被放入精密仪器。
玻璃器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南星站在隔离窗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检测需要两小时,您可以去休息室等候。”工作人员好心提醒。
宋南星摇头,固执地站在检测窗前。
“我就在这里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盯着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眼睛酸涩得发疼。
当最终结果弹出时,工作人员的脸色瞬间变了,颤抖着声音。
“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有什么问题?”
宋南星心头一凛。
“这是新型致幻毒素‘蓝梦’。”
工作人员眼底闪过嫌恶,压低声音解释道:
“微量可致幻,过量会诱发重度抑郁和自杀倾向……去年在国际黑市上出现过,只是早就被封杀。”
宋南星浑身发冷,耳边嗡嗡作响。
老太太慈祥的笑容在眼前闪现,最后定格在病床上冰冷的尸体。
究竟是谁……要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害死一个老人?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都暗了。
宋南星走出检验中心时,整个人还有些浑浑噩噩。
直到一声尖锐的女声将她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我嫁给顾霆琛,第一个就开除你们!”
宋南星猛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楼层,竟来到了林婉的病房外。
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见林婉形容枯槁地躺在病床上。
曾经精致的脸蛋如今凹陷下去,两条腿的位置空荡荡的,被单平整地铺在那里。
“别乱动!”
护士按住林婉挥舞的手臂,针头粗暴地扎进青紫的血管。
目光所及处。
林婉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头发蓬乱如杂草,病号服领口沾着可疑的污渍。
“天天做着豪门梦,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
护士收拾器械时翻了个白眼,讥讽道:“哪家会娶个残废?”
另一个护士冷笑:“还是个杀人未遂的残废呢。”
两人推着治疗车出来时,正对上宋南星冰冷的视线,顿时噤声快步离开。
病房里,林婉突然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外的宋南星。
她猛地撑起身子,却因失去平衡重重摔下病床,残肢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声。
输液架随之倾倒,药瓶砸碎在地,玻璃渣混着药液溅了她一身。
“满意了吗?”
林婉满脸涨红,恼羞成怒,趴在满地狼藉中仰头狞笑。
“看见我这样,你很高兴吧?”
宋南星缓步走进病房,高跟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昔日仇敌,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件死物。
“没有。”
她淡淡开口,一字一顿道:
“你早就……不配让我放在眼里了。”
这句话比任何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好一个不配放在眼里。
林婉的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她死死抓住病床边缘,指节泛白。
“装什么清高!没有我碍事,你现在就能独占顾霆琛,安安心心当你的顾太太了!”
宋南星脚步一顿,转身投来一个古怪的眼神。
“你还不知道?”
她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缓缓开口:“我和顾霆琛已经离婚了。”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炸在病房里。
林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她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一种滑稽的扭曲。
震惊、不甘、荒谬,最后统统化作歇斯底里的狂笑。
她费尽心机,不惜铤而走险,等的就是这一天……
可如今她双腿尽失,像个废物一样躺在这里。
而宋南星却轻描淡写地说出她梦寐以求的结果。
“呵…呵呵…”
林婉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笑声嘶哑难听,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掉。
“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如此不公?”
宋南星冷眼看着这个疯癫的女人。
曾经精致的美甲如今残缺不全,昂贵的真丝病号服皱巴巴地裹在瘦削的身体上,哪还有半点林家千金的模样?
接二连三的打击,林婉终于彻底崩溃了。
“奶奶去世了。”宋南星交代完,转身离开。
“如果你想送她最后一程,她在楼上ICU。”
话音落下的瞬间。
“谁要去看那个老不死的!”
林婉突然止住笑,眼中迸发出恶毒的光芒,尖声喊道:
“她眼里只有你,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你,连韩青山那样的师父都只介绍给你。”
她疯狂捶打着病床,输液针头被扯出,鲜血顺着手臂流下。
“那些本该都是我的!我的!韩青山的学生本该是我!神医的名号也该是我的!如果不是你顶替了我的身份……”
宋南星冷着脸,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径直走向电梯。
身后歇斯底里的咒骂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最后瞥见林婉被按在病床上的身影。
那个曾经光鲜亮丽的女人,如今像个疯婆子一样挣扎嘶吼,却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
抢救室门口的长廊空荡寂静,惨白的灯光照在地砖上。
林家那些虚情假意的亲戚早已散去。
只剩下几个不得不守灵的核心成员,三三两两地打着哈欠。
宋南星独自坐在长椅上,指尖无意识地着腕上的玉镯。
那是老太太去年亲手给她戴上的。
耳边突然响起脚步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南星,没想到你会来守夜。”
林宏远搓着手在她身旁坐下,西装上还别着崭新的白花,脸上却不见半分哀戚。
宋南星连眼皮都没抬,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有事?”
“听说……顾霆琛很在意你。”
林宏远压低声音,谄媚的笑容堆满皱纹,唉声叹气道:
“林氏现在被顾氏打压得厉害,眼看就要破产了……”
他试探着靠近,压低声音:“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你能不能帮忙说句话?”
话音落下。
宋南星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老太太尸骨未寒,这个做儿子的竟在灵堂前算计利益?
她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咬紧牙关,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我现在没心情谈这些。”
林宏远却误以为有转圜余地,急忙拽过缩在角落的赵兰芝。
中年妇女被他扯得一个踉跄,精心打理的盘发散落几缕,狼狈地挂在惨白的脸上。
“快道歉!”
林宏远厉声呵斥,手指掐进赵兰芝的胳膊。
“对、对不起……”
赵兰芝哆嗦着嘴唇,踉跄着跪倒在地。
“我不该赶你走……不该对你恶语相向……”
宋南星猛地站起身,看着这对夫妻丑态百出的表演,突然想起老太太临终前攥着的那串佛珠。
老人一生向善,却养出这样的儿子。
“滚!”
宋南星红唇轻启,冷冷地吐出这个字。
林宏远和赵兰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最终还是灰溜溜地退了出去,连脚步声都刻意放轻,生怕再惹恼她。
病房里重新归于寂静。
宋南星望着病床上那道安详的身影,悲从中来。
突然,一阵剧烈的绞痛从胃部传来。
她这才想起,自从接到老太太去世的消息,自己已经整整一天滴水未进。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宋南星以为是林宏远去而复返,头也不抬地冷声道:“我说了滚……”
一股熟悉的雪松香气却悄然靠近。
她怔怔抬头,裴烬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身侧。
男人西装外套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我刚到家就听王妈说了消息。”
他轻声说着,目光扫过病床上的老人,眼底闪过一丝哀伤。
“节哀。”
当视线落回宋南星身上时,裴烬的眉头瞬间紧蹙。
眼前的人儿小脸惨白如纸,唇瓣干裂,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像是哭了一整夜。
他不动声色地脱下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单薄的肩上。
指尖不小心触到她冰凉的肌肤时,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裴烬轻轻蹲下身,与坐在长椅上的宋南星平视。
他修长的手指从纸袋里取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餐盒,盖子掀开的瞬间,皮蛋瘦肉粥的香气在冰冷的走廊里弥漫开来。
“多少吃一点。”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奶奶最疼你,不会想看见你这样。”
宋南星摇了摇头,干裂的唇瓣微微颤抖。
“没胃口……”
裴烬没再劝说,只是固执地举着勺子。
粥面上飘着的葱花被仔细挑开。
他记得她不爱吃这个。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照在他执拗的眉眼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僵持片刻,宋南星终于站起身,沉默地走向走廊拐角的长椅。
裴烬立刻跟上,小心翼翼地将粥盒放在她手边,又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罐蜂蜜。
“加一点?”他晃了晃罐子,“你喜欢的槐花蜜。”
宋南星怔怔地看着他熟练地舀了半勺蜂蜜,在粥里慢慢搅开。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
小时候她发烧时,老太太也是这样哄她喝药的。
第一口粥咽下去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宋南星突然红了眼眶。
裴烬假装没看见她颤抖的手指,只是专注地用纸巾擦拭她嘴角沾到的米粒。
他的动作很轻,拇指若有似无地蹭过她苍白的脸颊,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慢点。”他声音低哑,“还有小菜。”
食盒第二层整齐码着她爱吃的酱黄瓜,切成刚好入口的小块。
裴烬一直记得,她最讨厌吃太大块的腌菜。
夜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替她挡住风口。
宋南星小口小口地吃着,眼泪终于无声地落进粥里。
裴烬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月光下,他的影子温柔地笼罩着她,仿佛要把所有寒风都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