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小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恨意。
“宫夫人,她才是那个不折不扣,拆散别人家庭的小三!”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要将积压了多年的怨愤,一次性倾吐出来。
“那个女人,得知我妈妈的存在后。”
“她是怎么做的?”
“她派人,冲到我们那个破旧的小出租屋里,”
“砸东西,打我妈,用最难听的话骂她!”
“骂她是狐狸精,骂我是孽种!”
宫乐宁闭上眼睛,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微微颤抖。
黎欢伸出手,想去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却被她猛地甩开。
宫乐宁睁开眼,眼底一片血红。
那里面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
“最后,”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万钧的重量。
“他们逼得我妈妈...”
她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从那栋旧楼的楼顶,”
“跳了下去。”
“嘭——”
她轻轻地发出了一个拟声词,仿佛亲眼看见了那一幕。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两行滚烫的泪,无声地划过她冰冷的脸颊。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宫乐宁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喘息声,和黎欢心碎的声音。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宫乐宁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残破的蝶翼,微微颤抖。
一滴。
又一滴。
滚烫的泪珠,砸进面前那杯早己冰凉的咖啡里。
漾开小小的,苦涩的涟漪。
好像那些年,在无数个夜里,死死憋住,不敢流出的眼泪。
在这一刻,再也压制不住,决堤而出。
黎欢看着她单薄颤抖的肩膀,心疼得不知所措。
她猛地站起身,绕过小小的咖啡桌。
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上前一步,
紧紧地,将宫乐宁搂进了怀里。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想将自己所有的温度,都传递给这个此刻脆弱得像琉璃娃娃一样的女孩。
给她一点支撑,一点温暖。
咖啡厅的光线有些昏暗。
音乐轻柔,带着几分慵懒。
在她们两人没有注意到的,不远处的角落阴影里。
一道身影,如磐石般,静静坐着。
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一丝不苟。
是江言则。
他原本中午,临时起意,想去学校接宫乐宁。
带他的小姑娘,去吃顿好的。
却看到她行色匆匆,上了一辆出租车。
那眉宇间的凝重,让他心头一跳。
鬼使神差地,他让司机跟了上去。
从她和黎欢坐下开始。
她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包括那句——
“我和江言则,不过是互相利用。”
利用?
他薄削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一阵尖锐的刺痛。
可他竟然,生不出一丝一毫,怪她的念头。
她所谓的蓄意接近,其实是他费尽心思的蓄谋己久。
听着她用那样平静,又那样破碎的声音,讲述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被骂“野种”,
看着母亲躲在被子里无声哭泣,
看着她母亲一步步走向绝望……
还有最后那声,轻飘飘的——
“嘭。”
江言则放在膝盖上的手,早己攥紧成拳。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手背上青筋暴起,狰狞可怖。
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墨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着滔天的戾气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他死死盯着那个埋在朋友怀里,瘦弱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背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撕扯。
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他自责。
为什么。
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遇到她?
为什么在她被那些人渣欺辱的时候,在她孤立无援,看着母亲走向死亡的时候,
他不在她身边?
让他的女孩,
一个人,独自承受了那么多,那么多年的黑暗和痛苦。
她该有辛苦?
该有多绝望?
那双总是带着狡黠和疏离的漂亮眼睛,原来藏着这样深的伤疤。
所谓的利用,
所谓的蓄意接近,
和她所经历的一切比起来,
又算得了什么?
反正他只要她。
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哪怕是利用,他也甘之如饴。
可一想到她曾经受过的苦,想到她独自舔舐伤口的那些日日夜夜,他的心就像被凌迟一样。
他恨宫家那对狗男女。
更恨自己。
恨自己出现的那么晚。
没能早点,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江言则的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暗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他看着宫乐宁微微耸动的肩膀,听着那压抑的,细碎的呜咽。
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她抢过来,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告诉她,别怕。
告诉她,以后有他。
可他不能。
他知道,此刻她需要的是朋友的慰藉,而不是他这个“互相利用”的对象的出现。
他只能像个窥视者一样,躲在暗处。
贪婪地看着她,心疼她。
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一个个,
判了死刑。
咖啡厅里,那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凝固成了实质。
首到宫乐宁轻轻推开了黎欢,低哑着嗓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声说道:
“好了,欢欢,我没事了。”
黎欢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还有那故作坚强的苍白小脸,心疼得又想掉眼泪,却还是强忍着点了点头:
“嗯,没事就好,走,我送你回学校。”
宫乐宁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你也快回去吧,别耽误了你的事。”
她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
走到门口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着黎欢。
那双刚刚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此刻却透着一股惊人的,近乎偏执的冷静和决绝。
她说:“欢欢,你放心。”
“等宫家彻底完了。”
“等我亲眼看着宫建强和他那个好老婆,失去他们最看重的东西,跪在我面前求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到那时候,我就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