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乐宁举着勺子的手开始微微发颤,手臂也渐渐酸了。
她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眼底的慌乱再也藏不住。
他不肯吃,他还在等她的答案。
他是不是知道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连带着委屈,让她鼻尖一酸。
眼眶控制不住地泛起红晕,水汽迅速氤氲,凝结成泪珠,委屈又无助地挂在纤长的睫毛上,欲坠未坠。
就在她眼里的泪水越积越多,几乎要滚落下来,想要认输般收回手的那一刻。
手腕猛地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攥住!
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宫乐宁惊愕地抬眼,对上江言则骤然靠近的俊脸。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指尖,然后,薄唇微启,将那勺己经开始微微融化的奶油,连同她指尖的微颤,一并含入了口中。
舌尖似乎还若有似无地扫过冰凉的塑料勺边缘,宫乐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子猛地一轻,整个人被拦腰抱起!
江言则将她紧紧地、紧紧地禁锢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将脸埋进她的颈窝,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
“对不起……”
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带着浓重的无力和痛楚。
“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解释,没有质问,只有这三个字,反复地,像是陷入了某种绝望的循环。
宫乐宁僵在他怀里,一头雾水,更多的是不安。
她不知道,江言则此刻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江言则早就知道她下午要去办护照,要去那个离他很远的地方。
他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刻意流露的温柔,那些精心设计的“巧合”和占有,足以让她动摇,让她至少生出一丝留恋和不舍。
可刚才,就在他进门的前一秒,他清晰地看到了她慌乱藏起手机的动作,那屏幕上未及熄灭的光亮,刺痛了他的眼。
她和黎欢的通话,他就算没听到内容,也能猜到大概。
她还是要走。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留恋。
原来,无论他做什么,都捂不热这只小狐狸的心。
那种汹涌而来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爱上一个人,却发现对方的心门从未向你敞开,步步为营的算计,机关算尽的接近,到头来,可能只是一场空。
他第一次尝到这种挫败的滋味,苦涩而绝望。
可是……
江言则收紧了手臂,将怀里柔软的身体抱得更紧。
己经走进心里的人,刻入骨血的执念,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手?
怀里的宫乐宁终于不再无声地掉眼泪,只是身体还在细细地发抖,带着哭泣后的疲惫。
江言则能感觉到她小动物似的,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
然后,她带着浓浓鼻音、又软又哑的声音响起,像羽毛搔过心尖。
“江言则……”
“嗯。”他应声,嗓音依旧低沉,却褪去了方才的痛楚,只剩下一种沉淀后的暗哑。
宫乐宁小手揪住他熨帖的衬衫衣角,轻轻晃了晃。
“我有点累了,头晕。”
她仰起小脸,眼圈还是红红的,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兔子。
“你陪我去房间休息一下,好不好?”
那语气里的依赖和请求,是江言则从未在她身上真正感受过的。
哪怕知道这可能是伪装,他依旧无法拒绝。
或者说,是他自己需要这个借口,需要这一刻的温存,哪怕是假的。
“好。”
他打横将她抱起,动作轻柔了许多,不再是方才那种近乎绝望的禁锢。
房间里,洒在地面的阳光渐渐模糊。
宫乐宁侧耳倾听,身边传来江言则均匀的呼吸声,她心中一松。
她轻轻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脸颊,确认他真的睡着后,才慢慢坐起身来。
撑着床沿,宫乐宁悄无声息地下了床,动作如同猫咪般轻盈。
门被小心地推开,又缓缓合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然而,就在她离开的瞬间,本该沉睡的江言则却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他目光幽深,如同无底的深渊,将所有情绪都藏匿其中。
他还是赌输了,那句“你喜欢我吗”始终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答——喜欢两个字从未出口。
以为这段时间至少能让她心软一点,也许会把他算进未来里。
可到头来才发现,他甚至未曾走近过她的心,又谈何在她选择离开时让她有一丝犹豫?
江言则苦笑了一下,自嘲般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想起那些与宫乐宁相处的点滴温存。
明知她的那些爱意都是伪装,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信了那份依赖是真的。
他的偏爱肆无忌惮,而她表面乖巧,却总是在背地里策划着什么,让人捉摸不透。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一道鸿沟。
他闭上眼,再次陷入沉思,只是这一次,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江言则躺了很久,久到身边那最后一点属于她的温热和香甜,都像是被夜风悄悄偷走,消散得干干净净。
那点虚假的、诱他沉溺的暖意,终究留不住。
月光,终于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大片大片地洒了进来。
清冷的银辉落在空荡荡的床单上,映出他眼底无边的墨色。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刺骨的凉意和浓重的自嘲。
一只手缓缓抬起,带着近乎痉挛的力道,死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仔细看还能察觉到到他在颤抖。
漆黑的环境里,有滚烫的水珠,不受控制地从指缝里一滴,一滴,沉重地溢了出来。
无声无息,却灼得他心口都在疼。
原来他江言则,也会有这么狼狈不堪的一天。
砸在枕头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屈辱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一整个黑夜那么长。
江言则终于坐起身。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和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