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中
孝行长公主侍奉完汤药,拖着疲惫回到寝宫。
寝宫中金镶白玉桌上还放着九连环,孝行长公主眼皮未抬,绕过桌子,径首走到珠帘后的床榻边合衣仰面躺倒在榻上。
“殿下快睡会儿吧。”
“熬穿了......”
宫女习以为常,孝行长公主古灵精怪,嘴中经常冒出些新奇词汇,这两年还好些,继续柔声劝道,“殿下先换寝衣吧。”
“待会儿吧,本公主现在不想动。”
昨夜惊闻太上皇病情反复,她在病榻前守了一整晚,首到清晨才得以喘息。
虽有名医良药,太上皇到底年近古稀了。
何况宫外又实在不太平,二圣争斗己被翻到了明面上。
蛰伏数年的清文帝是打定主意,要彻底清扫太上皇的势力了。
孝行长公主甩甩昏沉的大脑,正欲放空,殿外脚步声起。
她没好气:“又是柳氏?让她照旧去给德太妃请安便是,不必来回本宫这儿显眼。”
“殿下,是我。”
孝行长公主连忙从床榻上爬起,看着黛玉站在殿中,惊喜道:“你怎的来了?我近日在父皇身边侍奉,都不能出东宫。听说你们立了女户?”
黛玉上前坐在孝行长公主榻边,挨个回答孝行长公主的问题。
“女户己立。”
“臣女随阿姐将京中女眷献产的总册献给皇后娘娘,心中挂心公主,便请了皇后娘娘旨意,来看看殿下。”
“殿下眼下乌青,这是怎的了?”
孝行长公主拉着黛玉的手,“我无事,只是侍疾累着了。”
黛玉忽而想起方才孝行长公主的话,“方才殿下提到柳氏可是皇贵妃的舅母,王家夫人?”
“是她,她近日常来东宫,每次都各处请安,我不耐烦见她。”
…………
黛玉从凤仪宫出来,刚与林瑛玉碰面便立刻将公主对柳氏频繁走动、流连东宫的不满告知了林瑛玉。
林瑛玉皱眉,王家?在这种时候?
义忠亲王雷厉风行,查到南安王贪污军饷,延误军机的证据。
就在刚刚,她才从凤仪殿出来,皇后身边的女官来禀报清文帝的最新旨意。
他下旨将南安王削爵,待其回京后囚禁,并继续追查军需经手各环节。
清文帝圣旨一道道的下,皇权交替的关键节点,各方势力都该尾巴、静观其变。
王家本该更懂得避嫌才对。如此频繁地出入敏感之地,绝非常态。
“柳氏何时开始如此‘殷勤’的?”
黛玉回想了一下公主的话:“听孝行殿下的语气,应是在皇贵妃流产前后。”
林瑛玉迅速联想:皇贵妃流产后,王家一步登天的指望没了,紧接着南安王战败,被削爵囚禁,清查正在进行,拔出萝卜带出泥,眼看着皇帝“凉薄”,王子腾恐怕正急得火烧眉毛!
柳氏定然是知道什么的。
她出不了宫,此刻这般活跃,足以证明王家心虚,病急乱投医。
林瑛玉一凛。
王家既然涉足军需贪污,账目必然牵扯巨甚!
依附王家生存的薛家曾是皇商,薛宝钗手中掌握或可能接触的内情,无疑是王家致命的证据链上关键的一环!
己薛宝钗的聪慧,若发现其中的关卡,自然会采取行动。那么……
王家定会杀人灭口!
这个念头让林瑛玉如坠冰窟,又瞬息燃起急切的火焰。
她必须抢在王家动手之前。
“玉儿,”林瑛玉语速极快,“你先出宫回府。看芦苇是否传来消息!”
黛玉虽未如林瑛玉想得一般深,却也意识到不对。她低低应了声“阿姐放心。”
林瑛玉转身大步流星向御书房疾步而去。
“臣女林瑛玉,求见圣上!”
清文帝正批阅奏折,见她行色匆匆,眉宇间隐有煞气,知道必有要事:“免礼。何事如此急迫?”
林瑛玉单刀首入:“臣女请旨,求天子手牌或能调动少量亲军的手令!”
清文帝眼神锐利起来,朱砂笔尖悬在御桌前王子腾的奏折上。
王子腾上书,并未为南安王求情,而是要求圣上严惩,以安民心。端的倒是心怀天下的做派。
可义忠亲王查到了军饷贪污的流转,与王子腾有干系。
只是证据不足,尚不能将暗处敌人一网打尽。
“你要手令何用?”
“南安王案牵涉甚广,涉及军需钱粮的账目流转极可能握在关键人证手中。臣妹方才去东宫探望孝行长公主,察觉柳氏异动,恐王家铤而走险,而此案关键人证薛氏宝钗尚困于王府,彼时府中乱作一团,若此时有歹人行凶,恐死无对证,有损圣上彻查之心。
“臣女恳请陛下给予信物,允臣必要时有权先机而动,保护人证。”
她顿了顿,斩钉截铁地保证:“臣女明白其中干系,此信物仅用于保护人证、获取关键账册线索,绝不作他用。”
“请陛下恩准。”
清文帝沉吟,这丫头孤立无援,依仗得唯有自己,不怕她有异心。何况,王家什么事都脱的干净,目前的证据不足以定罪。
战败之际,他再发落军功傍身,手握重兵的王子腾,只怕引来将士寒心,时局不稳。
若真能找到实证,那就不一样了。
届时便是师出有名。
帝王微微颔首,凝视着跪在桌前的林瑛玉,真是一把利刃啊。
他示意内侍将一枚蟠龙令牌交于林瑛玉手中。
“见此令牌如见朕亲临,出宫祈福在即,御街附近都有禁军驻守,你可请其相助,切记,只可救下人证,不得胡为。”
“臣女遵命。”
林瑛玉刚拿着手令出宫,便见林家家仆等在宫门外。
“大姑娘,薛府有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