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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树下的碎语
七月的晚风裹着槐花香，村头老槐树下的石板凳成了天然的茶馆。李大爷刚把旱烟锅在鞋底磕了磕，几个摇着芭蕉扇的老汉、抱着娃的媳妇便围拢过来。"听说邻村陈家的事没？"他故意压低声音，烟锅里的火星在暮色中明明灭灭，"怀着孕的儿媳和婆婆大闹三天，连派出所都惊动了！"
蝉鸣声里，李大爷的讲述掀开了那场家庭风暴的序幕。陈老太太攥着桃木拐杖的手突然剧烈颤抖，浑浊的眼珠里泛起血丝，拐杖头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发出闷响："我守寡二十多年，拾破烂、下煤窑，牙缝里抠出十八万彩礼娶你进门！房产证上写我的名咋了？这房子是我睡桥洞攒出来的！"她花白的头发被气得凌乱，脖颈上凸起的青筋随着每句话突突跳动，"你妈来住，我顿顿西菜一汤，连景区门票都包了！现在倒好，要把我这个老太婆扫地出门？"
回忆如决堤的洪水漫过陈老太的心防，她忽然跌坐在藤椅上，枯树皮般的手捂住眼睛。三十年前丈夫下葬的那个雪夜，五岁的儿子抱着她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寒冬腊月她在菜市场捡菜叶，冻得失去知觉的手指连菜刀都握不稳；儿子考上大学时，她挨家挨户磕头借钱的场景，此刻都在眼前翻涌。
"我每天五点起床熬粥，手被油溅得全是泡！"陈老太突然暴起，抄起墙角的扫帚指着儿媳，"哪家做饭没动静？嫌吵？咋不去地下找清净！说我脏？"她猛地拽过一旁玩耍的小孙子，声音突然哽咽，"这孩子从小喝我的米汤长大，哪件棉袄不是我一针一线缝的？你小时候，你妈给你擦过几次屁股？"
秀儿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倔强的潮红："十八万？那是买牲口的钱吧？我肚子里怀着你们陈家的根，凭什么受你这气？这房子有我一半，要么你走，要么我带着孩子回娘家！"话音未落，陈老太太突然扑上前，干枯的手指首指儿媳鼻尖："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她气得浑身发抖，"就你那身子骨，生出来的能是个啥好东西！"
夹在中间的陈老二急得首转圈，额头上的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他扯着媳妇的衣角，又怯生生看向母亲："妈，消消气，秀儿怀着孕呢！丈母娘就是来住半个月，等..."话没说完，就被陈老太太尖利的嗓音截断："半个月？我看是想鸠占鹊巢！我守了半辈子的家，凭啥让给外人！"
最后，陈老太太把扫帚狠狠摔在地上，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道："过不过？不过就去民政局！要是还想过，就给我跪着认错！再敢提撵我走，我..."她剧烈咳嗽起来，脸涨得紫红，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蜿蜒而下，"我这辈子，给老陈家当牛做马，临了还要被亲孙子指着鼻子骂老东西..."
故事讲到这里，李大爷又点上一锅烟。烟雾缭绕中，石板凳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月光爬上老槐树的枝桠，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混着树影在地上摇曳，仿佛还映照着那场激烈的争吵。王婶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喃喃道："都是苦命人，咋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