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你倒是坐下。"妻子扯了扯旗袍的下摆,白玉簪子在发间轻颤。她膝头摊着本泛黄的相册,指尖正着苏醒高中毕业照里那张素净的脸,"这次回来,说什么也得把婚事定下来。”老婆温玉娟斩钉截铁的口气,“是啊,这丫头就喜欢那个救她一命的兵蛋子”。苏团长回了一句,老婆说,“不行,当兵一年回不了几次家,一有任务就提心吊胆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找个当兵的,将来有了孩子,所有的家里家外就得女儿一个人扛着,我不舍得女儿招罪受,以前你说一不二,这次必须听我的。”苏团长知道爱人说的话有道理,自古忠孝难两全,既然选择穿上这身橄榄绿,就只能弃小家为大家。苏团长忆起女儿长发乱糟糟披在肩头,十八岁那年被小流氓扯乱辫子时的模样,心中不禁一痛。
苏醒低头整理着自己的皮箱,羊绒纤维围巾里还沾着伦敦的阴雨气息。
"爸,妈,我上图书馆了。”苏醒抱着厚厚的医学文献,最上面那本《创伤后应激障碍诊疗指南》的书脊裂着细缝。她下意识将袖口往下拽了拽,腕间隐约露出淡青的瘀痕?苏团长想起上月在军区大院初见侯小军的情形:小伙子提着自家晒的柿饼,军姿站得笔首,说起在野战部队服役的经历时,眼中有灼灼的光。
苏醒抱着厚厚的一摞书,急急的向图书馆走去,忽然脚下一滑,文献哗啦啦散落一地。泛黄的论文稿纸间,忽然飘出一张被撕碎的合影——赵泽深的手正搭在她裸肩上,背景是白金汉宫鎏金的穹顶。
"小心!"斜刺里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迷彩袖口上还沾着机油的侯小军蹲下身,粗粝的指尖捏住那张照片残片。他抬头时,颈侧那道疤在暮色中泛着暗红——正是当年为她挡刀留下的。
"侯班长?苏醒惊喜地拍他肩膀,“是你,大美女。”侯小军也没有想到一眼万年的心仪女孩会突然降临在眼前,为了拆散这对因为英雄救美而走到一起的恋人,父母把她送出国,美其名曰太小不能恋爱,不能耽误学业。
暮色彻底吞没最后一线天光时,苏醒在出租车上翻开母亲塞来的相亲簿。裴子刚的证件照旁贴着侯小军的资料,而夹层里那张泛黄的《见义勇为证书》上,二十岁的侯小军名字旁洇着团褐色的血泽。
裴子刚是妈妈的同事陈阿姨介绍的,小伙子大学毕业后自己创业,事业小有所成,长相不错,身高一米八,妈妈说关键山东人好实成,自己的婚事自己清楚真真的是不能再等了,因为自己是学医的,这个月没有来月经,偷摸的去检查,因为胎盘位置异常,医生不建议堕胎,苏醒想孩子是无辜的留下吧,医生说“这是上苍赐予你的礼物”。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敲响了,侯小衫走出了教室门,她一身灰色的羊毛长裙,在料峭的五月感到丝丝的凉意,走到天桥上,她看着万家的灯火,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想起多年来赵泽深恋爱时的甜蜜如黄河水般一去不复返,发现赵泽深对着他在电脑上看得如痴如醉的模样,侯小衫的心就如刀割般难受,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让赵泽深对自己多年的感情与不顾。
天桥的钢索在晚风中嗡鸣,像一根绷到极致的琴弦。侯小衫抱紧教案,灰色羊毛裙被风掀起又落下,布料小腿的触感让她想起十西年前那条被赵泽深赞过"像月光"的百褶裙。桥下车流织成金色长河,某辆银色奔驰的尾灯恍惚闪过在车河中。
手机在包里震动,家长群消息弹窗里,张明宇母亲正在刷屏质问作文分数。侯小衫摸到那枚生锈的吉他拨片——它总揣在口袋里,像块烙铁提醒着那个在天台摇摇欲坠的少年。而此刻,拨片边缘恰好抵住赵泽深发来的消息:【今晚加班,勿等。】
霓虹灯牌的光污染里,她摸出钥匙扣上的微型U盘。昨夜赵泽深洗澡时,她从他公文包夹层偷换的加密U盘,此刻在手心沁出冷汗。教学楼顶的探照灯扫过天桥,不锈钢护栏突然映出个佝偻身影——是张明宇抱着吉他缩在角落,校服袖口露出烫伤疤痕,像条蜈蚣趴在小臂。
"侯老师。"少年嗓音嘶哑,"您说真话能取暖,可为什么我写了真话……"他举起作文本,风掀起纸页哗哗作响,《提线木偶》的标题被血渍晕染成褐色。
侯小衫正要开口,手机突然疯狂震动。班级群弹出视频链接——是苏醒在诊室抢救病人的画面,而镜头一晃而过处,赵泽深正将手搭在她腰间。拍摄者显然深谙构图之道,画面右下角恰好框进裴子刚阴沉的脸。
"您看,所有人都在演戏。"张明宇忽然轻笑,吉他弦在指尖迸出刺耳颤音,"就像您明明知道……"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撕裂夜色。侯小衫回头时,正见那辆银色奔驰撞飞隔离栏,裴子刚踉跄下车,西装前襟染着大块酒渍。他抬头望见天桥上的身影,瞳孔骤缩,公文包里哗啦啦掉出几盒印着"润鑫诚"的骨科耗材。
风突然卷起张明宇的作文本,纸页蝴蝶般扑向桥下深渊。侯小衫扑到栏杆边时,腕表表带勾住U盘挂链,金属坠子在空中划出冷冽弧线。在即将坠落的刹那,有人从身后攥住她手腕——是苏醒戴着医用手套的左手,腕间淤青与她的指痕严丝合缝。
"侯老师,"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袭来,"小心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