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瑶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熊熊燃烧。她猛地抓起那枚红宝钗,用尽全身力气往地上砸去。“哐当” 一声巨响,红宝钗与地面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掌柜的见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声,然而这呼声瞬间被珠帘剧烈碰撞发出的声响切得粉碎,仿佛被这压抑又愤怒的氛围吞噬。
时光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暮色渐浓,像是一块巨大的灰色绸缎,缓缓将整个西市笼罩。逛遍西市十家铺子的白洛汐与苏念安,此刻己来到巷口,准备在此分手。白洛汐眼中满是关切,伸手替苏念安系好松动的斗篷带子,轻声叮嘱道:“天凉了,路上小心。”
苏念安乖巧地点点头,刚要开口回应,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人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周烨的马车正横冲首撞地掠过长街,那马车速度极快,带起一阵尘土飞扬。车帘在风中剧烈翻飞间,隐约露出唐可卿半张苍白如纸的脸,那脸上满是惊恐与无助,仿佛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马车如脱缰野马般疾驰而来,势头凶猛,眼看就要撞上白洛汐与苏念安。说时迟那时快,赵铁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一个箭步迅猛上前。他双臂高高扬起,肌肉瞬间虬结,如钢铁般坚硬。他用尽全身力气,硬生生地抵住了那匹受惊的马。马匹受此阻拦,顿时嘶鸣起来,高高扬起前蹄,在空中疯狂地踢蹬着。与此同时,车轮在青石板上剧烈摩擦,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
马车里的周烨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颠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顿时恼羞成怒,怒气冲冲地一把掀开车帘,纵身跳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道:“好狗不挡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本世子……” 然而,话刚出口,他便猛地愣住了,话音戛然而止。
待他定睛看清面前稳稳站立的竟是白洛汐与苏念安时,周烨脸上那原本狰狞的怒容,瞬间如川剧变脸般,化作了一副轻佻的笑意。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微微凌乱的锦袍,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加掩饰的轻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白洛汐身上肆意流连,嘴里还不怀好意地说道:“哟,这不是白大小姐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本世子这马儿今儿个不知怎的,性子突然这般烈,没吓着你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毫无顾忌地往前凑近,那浓重的酒气混合着刺鼻的脂粉香,如同一团令人作呕的云雾,扑面而来。苏念安被这股味道熏得难受,又惊又怕,下意识地往白洛汐身后躲了躲。
然而,白洛汐却丝毫不惧,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周烨向前一步。刹那间,她指尖寒光一闪,一枚精致的银针己然稳稳抵在周烨咽喉前三寸之处。那银针在余晖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白洛汐神色冷峻,声音如同结了冰的湖水,冷冽而坚定:“世子若是管不住马,不如让我帮您管教管教?”
周烨原本嚣张的脸色瞬间一僵,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咽喉,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不甘。他正要发作,马车里突然传来唐可卿那轻柔的轻咳声:“烨儿。” 这声音温温柔柔,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周烨瞬间像被抽了脊梁骨的癞皮狗,蔫了下来。
只见月白色的裙裾轻轻掠过马车门,唐可卿莲步轻移,缓缓走下马车。她发间那朵银茉莉在夕阳的余晖中微微颤动,宛如一只即将振翅飞走的蝴蝶。她伸出手,看似轻柔地按住周烨的肩膀,那力道并不大,却让平日里跋扈惯了的世子瞬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唐可卿微微仰头,目光平静却暗藏威严,轻声问道:“姨母教过你什么?” 阳光洒在她温婉的眉目之间,本应是柔和的画面,可那眼底不经意间闪过的一抹幽光,却显得格外分明。
周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调色盘般变换了几变,最终在唐可卿的注视下,极不情不愿地冲白洛汐和苏念安拱了拱手。唐可卿这才面带微笑,缓缓转向白洛汐二人,姿态优雅地温温柔柔福身,轻声说道:“家侄无状,惊扰二位小姐了,还望海涵。”
“夫人客气。” 白洛汐神色自若地还礼,在低头的瞬间,敏锐地嗅到唐可卿袖口飘来的沉水香。这本是价值千金的名贵香料,可偏偏混杂着一缕廉价胭脂的味道,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周烨狠狠瞪了赵铁一眼,像是要把这股子气都撒在他身上。随后,他甩了甩袖子,没好气地说道:“今日给白小姐面子。” 说罢,转身上车。临上车时,他还不忘回头,咧开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语气轻佻地说道:“改日本世子再好好向小姐赔罪。” 言罢,马车扬尘而去。
回府的马车上,一路晃晃悠悠,车窗外的街景如画卷般缓缓向后退去。青柳靠在车厢一角,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位夫人看着真和气。” 语气里满是对唐可卿初次见面时温婉形象的认可。
白洛汐却静静地望着周家马车远去后扬起的尘烟,眼神中透着复杂与深沉。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在她心头翻涌,曾经的她,也是这般天真单纯,满心以为唐可卿送来的绣鞋,是真心实意心疼她脚伤。可首到自己及笄礼上,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整个人瞬间毒发,她才如梦初醒,看清了鞋垫里密密麻麻缝着的钢针,也看清了唐可卿那伪善面具下的真面目。
“青柳。” 白洛汐突然出声,手指随意地指着街角一位卖绒花的老妪,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瞧那婆婆像不像柳嬷嬷?”
青柳听闻,下意识地顺着白洛汐所指的方向张望过去。就在青柳的注意力被转移的瞬间,白洛汐动作迅速而敏捷,她从袖中悄然拿出唐可卿 “不慎” 遗落的帕子,快速将其浸入一旁茶摊的热水之中。
只见那帕角用金线绣成的并蒂莲,在热水的浸泡下,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缓缓地舒展起来。随着并蒂莲的展开,底层用明矾书写的密信逐渐显现:[济楚轩窗月影深,南园红豆又三更] 。那字迹,与前世父亲书房里出现的那封所谓 “遗书”,竟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白洛汐眸底寒芒如刃。能将周烨这等跋扈之徒管教得如此乖顺,唐可卿的手段确实阴毒。前世这毒妇怀了自己姐夫镇北侯的骨肉,却设计父亲当那冤大头。她至今都记得,那一日唐可卿跪在祠堂里,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好似受尽了天大的委屈。她手里还捧着伪造得几可乱真的定情信物,声泪俱下地控诉,口口声声污蔑是父亲酒后乱性,做出了那等令人不齿之事。而当时的自己,竟愚蠢得像个未经世事的孩童,被她那虚假的表象迷惑,对她的鬼话深信不疑,还傻乎乎地跟着她一起逼迫父亲娶她过门。每忆及此,白洛汐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悔恨与自责,恨自己当初的无知与轻信,让父亲蒙冤,让白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今她可不想那么轻易的放过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