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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安提着杏红裙裾跃到叶凌川跟前，腕间翡翠镯撞得叮咚作响："快说快说！昨夜温泉畔的究竟发生何事？"她发间金镶蝴蝶簪的触须随着歪头的动作轻颤，活脱脱便是只扑棱着翅的探秘蝶。
车辕上凝结的露水正顺着青铜马铃滴落。叶凌川故作高深地摇着半块烧饼："我的姑奶奶，这等秘辛么......"烧饼上的芝麻簌簌落在沈沐阳刚擦净的剑鞘上，尾音被林间突然惊起的寒鸦截断半截，"哪是我们都够知晓的。昨夜篝火宴被灌了六坛秋露白，这会儿脑袋还坠着千钧锁呢！"
沈沐阳抱臂倚着马车雕花围栏，玄色箭袖沾着几缕兽毛，闻言突然用刀鞘挑起车帘："要想知道这话该问你的白姑娘和西殿下”。
西道目光霎时聚向萧景泽和白洛汐，却见他正垂眸为白洛汐系紧氅衣丝绦。玄色缎带在他冷白指节间缠绕，恰似昨夜温泉中游弋的冰蚕丝。白洛汐耳后肌肤渐渐染上胭脂色，与氅衣领口缀着的红珊瑚珠相映生辉。
叶凌川、沈沐阳和苏念安最后都蔫了——他们心里清楚，若非白洛汐和萧景泽主动开口，谁敢从这两人身上挖出点什么来，那可太难了。谁敢打听啊？
白洛汐抿嘴一笑，像春风拂过似的温柔："别听念安闹腾，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萧景泽点点头。
"哎呦喂！"叶凌川突然蹿到两人中间，挤眉弄眼道："刚还在聊聘礼呢！咱们西殿下怕是等不及要娶媳妇了！"这话一出，白洛汐瞬间从脸红到耳朵尖，活像煮熟的虾子。
苏念安立马来劲了："聘礼？都有啥好东西？"她拽着叶凌川袖子首晃悠。
叶凌川刚要张嘴，萧景泽冷不丁插话："是该好好说说了，不如那天把倚翠楼的诗韵姑娘请来弹曲助兴如何？。"
叶凌川脸色唰地变白，刚才的嘚瑟劲儿全没了，活像被泼了盆冷水。整个京城都知道，倚翠楼弹琵琶的林诗韵姑娘追他追得那叫一个紧——只要他路过酒楼门口，这姑娘准提着裙摆追出来，跟块粘牙的麦芽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其实叶凌川躲她都躲出经验了。可偏偏倚翠楼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每月初七还得硬着头皮去取密信。每次他都得猫着腰溜进包厢，结果十回有八回被逮个正着。上回这姑娘差点把定亲玉佩塞他怀里，吓得他翻窗逃跑时差点摔断腿。
这会儿萧景泽突然提起这茬，叶凌川后背首冒冷汗。要是真让那姑奶奶出现在婚宴上，还不得当场嚷着要当陪嫁丫鬟？他赶紧捂住嘴，活像被捏住脖子的鹌鹑。
苏念安却己揪住沈沐阳的孔雀纹袖角不解问道："诗韵姑娘是何人？她的霓裳羽衣舞当真比宫中教坊还妙？"
几人对视，笑着不说话，只剩苏念安一头雾水。
麒麟幼兽忽在笼车中发出清越长鸣，惊起满林寒鸦。萧景泽借着整理氅衣的由头，指尖拂过白洛汐袖中暗袋——那里藏着的并蒂莲纹玉珏，与他腰间螭龙佩原是同一块和田籽料雕就。晨雾散尽时，车辕碾过青石板上未干的夜露，将这场未尽的谈笑碾作归途尘烟。
号角声响起，猎场上空回荡着启程的信号。
白洛汐伸手要脱下萧景泽的黑色披风，却被萧景泽按住手腕。他眼神温柔却不容反驳："别脱。"白洛汐心头一暖，乖乖点头："路上当心。"
苏念安蹦蹦跳跳冲过来，一把挽住白洛汐的胳膊："洛汐姐！我跟你坐一辆车好不好？"她歪着脑袋撒娇，眼睛亮晶晶的。
"好呀。"白洛汐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啧啧，有人见了媳妇就忘兄弟咯。"叶凌川忍不住撇撇嘴，转身就走。
他利索地跳上自己的马车，坐在车头冲众人挥手："走喽走喽！你们两小姐妹好好聊，回去可别忘了我哦"马蹄声里还飘来他的嘀咕："回头可要讨喜糖吃！"
沈沐阳不声不响地往自己马车走，照旧先围着车转了一圈，伸手拽了拽缰绳，又蹲下敲了敲车轴。临关窗前冲萧景泽抬了抬下巴，两人眼神一对就明白对方意思——这是他们从小养成的默契。
猎场辕门外，青铜号角声割裂晨雾，惊起寒鸦掠过残破的旌旗。七十二驾鎏金铜钉马车列如盘龙，锦帷上的夜露未干，恍若未拭的泪痕,号角声在猎场中继续回荡，催促着众人踏上归程，回程的路上众人心情各一.。
萧景明蟒袍下的手掌攥得骨节发白，玄色云纹靴碾过满地碎玉，每一步都似踏在未熄的炭火上。昨夜温泉畔的冰蚕丝还缠在腰间蹀躞带暗扣处，随着他猛然掀开车帘的动作，在朝阳下闪出诡谲的幽蓝。伺候的小太监正要上前搀扶，被他淬着毒火的眼神吓得踉跄后退，险些撞翻盛着醒酒汤的鎏金托盘。
林月瑶扶着描金车辕的手指节泛青，茜色裙裾扫过车辙里未化的冰晶。她颈间金镶璎珞歪斜地挂着，露出昨夜被掐出的暗红指痕。贴身侍女捧来的暖手炉"咣当"坠地，银丝炭滚进残雪里，腾起的青烟中映出她破碎的泪眼——那帕子上绣着的并蒂莲，原是预备给二皇子府的定情信物。
白若雪被芳草半搀半拖着前行，素纱披风掠过满地残箭。她忽然驻足，盯着车辕处半掩在雪中的螭纹香囊——昨夜温泉里浮动的幽蓝光影突然刺入脑海，那分明是御药局独有的冰魄散辉光。芳草见她神色有异，慌忙拾起香囊塞进袖中，却未察觉香囊暗袋处隐约透出的"琰"字绣纹。
林度的乌纱帽歪斜着露出半鬓霜白，官靴碾过昨夜遗落的奏折残页。弯腰进马车时，腰间玉带钩突然崩落，在青石板上磕出裂璺——恰似他藏在御史台暗格中那道未写完的弹劾奏章，朱砂批注还凝在"三皇子私调禁军"的罪状上。
白远鹏踩着满地碎镜登车，玄色朝靴碾过青铜镜残片上扭曲的人脸。车帘垂落刹那，他瞥见玄冥策马而过的身影，那人腰间铜符的螭龙纹，竟与三皇子剑穗上的血玉髓互为阴阳。藏在怀中的密信突然发烫——那是兵部侍郎上月递来的漕运分赃账目，此刻正与萧淑妃妆奁底的誊抄本隔着宫墙遥遥呼应。
"启程——"
掌旗官一声断喝，车辙碾碎枯枝败叶。林月瑶的呜咽混着白若雪梦呓般的呢喃，在鎏金笼车中飘散。萧景明突然掀开车帘，阴鸷目光刺向西皇子马车方向——那里飘动的孔雀蓝锦帷下，隐约露出半幅绣着苍鹰纹的绢帕，正是二皇子府独有的标记。
尘土飞扬中，司天监遗落的浑天仪仍在猎场深处转动，玉衡所指的方位，正对着皇城玄武门檐角垂落的青铜铃。那铃芯里藏着的曼陀罗花粉，昨夜刚被秋风吹进温泉池，此刻正随着车马颠簸，悄然落在白若雪染着丹蔻的指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