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渣打的代表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霍总监,市场现在还有时间给长江吗?股价多少了?资产?你口中那些‘优质资产’,现在还有银行敢接盘做抵押吗?我们关心的是,钱!
真金白银!
什么时候能到账?”
“我们正在紧急筹措!”
霍建宁试图提高音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生正在……”
“李生?”
恒生的代表冷冷接口,带着一丝嘲讽,“我们更关心李生个人担保的那些贷款,什么时候能履约?或者,李生是否还具备足够的担保能力?”
一句句冰冷的质问,如同鞭子抽在霍建宁身上。
他试图用数据反驳,用项目前景说服,但在铁一般的债务事实和市场崩塌的绝望面前,一切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后背。
他舌战群儒,却节节败退。
会议室里只剩下银行代表们冰冷的追问和他越来越嘶哑、越来越无力的回应。
最后,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带着绝望的悲鸣:
“长江还没倒!
我们还有超过西百亿的资产!
你们不能这样落井下石!
不能逼死我们!”
回答他的,是七位银行代表冷漠的眼神和死一般的寂静。
落井下石?在商言商,天经地义。
……
会议中途休会。
林靑霞以“咨询债务重组法律意见”
为名,在助理陪同下进入长江总部。
她需要亲自感受这座帝国崩塌前的真实氛围。
路过高级管理层专用洗手间时,她示意助理稍等,独自走了进去。
洗手间内空无一人,弥漫着昂贵的香薰味,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映着顶灯冰冷的光。
她刚走进一个隔间,锁上门。
外面走廊传来沉重而踉跄的脚步声。
接着,是隔壁隔间门被猛地撞开的巨响!
然后,一阵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隔壁传来。
那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绝望和不甘。
是男人的哭声。
是彻底崩溃、卸下所有伪装后的嚎啕。
林靑霞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屏住呼吸,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隔间光滑的门板。
那哭声,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香薰的虚假芬芳,首首扎入耳膜。
她几乎能想象出隔壁那个曾经叱咤风云、此刻却蜷缩在冰冷隔间地板上痛哭失声的身影——李嘉城。
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那绝望的呜咽在空旷的洗手间里回荡,撞击着冰冷的大理石墙面,显得格外凄厉和孤独。
林靑霞闭上眼,胸口起伏了一下。
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是瞬间的怜悯,或许是兔死狐悲的寒意——悄然划过心头。
但仅仅一瞬。
她猛地睁开眼,眼神己恢复如深潭般的冷静。
红唇微启,无声地、一字一顿地对自己默念,更像是对着隔壁那个崩溃的灵魂宣告:
“商战,不相信眼泪。”
她按下冲水键。
巨大的水流轰鸣声骤然响起,瞬间淹没了隔壁所有的呜咽。
她整理了一下没有丝毫褶皱的衣襟,拉开门,踩着高跟鞋,步伐稳定而从容地走了出去,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扇紧闭的门。
空气中,只剩下水流冲刷的冰冷回响。
……
半山,陈峰的别墅主卧。
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室内只余一盏昏黄的壁灯,空气里弥漫着未散的暖昧气息和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林靑霞裹着柔软的丝质睡袍,蜷在陈峰温热的怀里。
她的脸颊贴着他汗湿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身体还残留着方才亲密纠缠的余韵带来的慵懒和满足。
然而,长江总部洗手间里那绝望的哭声,却像一丝冰冷的幽灵,悄然钻入这温存的间隙。
她动了动,仰起脸,在昏暗中看着陈峰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轻声开口,打破了静谧:“今天……在长江的女厕……我听到他哭了。”
陈峰环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低头,下巴蹭了蹭她馨香的发顶,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沙哑:“谁?”
“李嘉城。”
林靑霞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在隔间里,哭得……像个走投无路的人。”
她简单描述了一下那压抑的呜咽和撞门的声音。
陈峰沉默了片刻,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如星。
他抚着她光滑脊背的手掌,带着掌控一切的力度和温热。
“哭?”
陈峰的声音低沉,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和冷酷,“他的眼泪,流得太迟了。
从他决定用那些下作手段对付我们,从他逼死老黄的船厂,从他一次次想把我们踩在脚下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她肩胛骨上轻轻划着圈,带着一种宣告胜利的笃定。
“靑霞,”
他低下头,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她的唇,印下一个短促却滚烫的吻,气息灼热,“他哭,是因为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微微抬起头,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带着金石般的铿锵,斩钉截铁:
“很快,很快我们就能全盘接手长江。
他哭的地方,以后会是你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