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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车队的维修区闻起来像座化学工厂,简溪站在车库门口，AE86的轮胎在专业地胶上留下西道扎眼的泥痕。
十五米外，徐东的冠军赛车——那辆银蓝涂装的GT3正在被二十个技师众星捧月般伺候着，碳纤维车身在LED灯下泛着冷光。
"这就是沐姐挖来的'天才'？"一个穿火焰图案赛车服的寸头男人走过来，胸牌上"徐东"两个字烫着金边。他故意用靴子踢了踢AE86的轮胎，"废品回收站在隔壁。"
车库里的笑声像突然拧开的煤气阀,简溪的指甲陷进掌心，那里还有昨夜修理涡轮时留下的伤口。
他抬头时正好看见沐婉清从数据室出来，女人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对哄笑声充耳不闻。
"林总要见你。"她径首走过徐东身边，马尾辫扫过简溪鼻尖时带着松节油的气息，"带上你父亲那本笔记。"
简溪跟着她穿过车库,两侧的赛车像钢铁巨兽般陈列，每辆车的维修台都挂着详细的技术参数。
他的AE86像只误入狼群的土狗，油渍斑斑的发动机盖上还沾着南山雨夜的泥点。
总经理办公室的玻璃墙能俯瞰整个维修区,林世诚的西装价格能买下十辆86，他给简溪倒的矿泉水瓶身上印着某赞助商logo。
"你父亲的事我很遗憾。"林世诚的视线在简溪脸上停留片刻，突然转向沐婉清，"测试数据怎么样？"
沐婉清把平板电脑放在桌上,屏幕上是简溪和陈昊那场山道赛的轨迹对比图，86的行车线像手术刀般精准，每个弯道都比兰博基尼少浪费0.3秒。
"神经反应速度0.18秒。"沐婉清的声音像在宣读验尸报告，"比徐东快0.3秒。"
林世诚的眉毛跳了一下，简溪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有拆卸痕迹，桌角放着本《赛车空气动力学》，书脊却崭新得可疑。
"明天云顶赛道试训。"林世诚最后说，"用队里的备用车。"他递来的钥匙上拴着三颗骰子，简溪接住时听见其中传来微妙的异响——里面灌了铅。
简溪在车队宿舍的洗手间里发现了第一只死老鼠,他的行李被扔在走廊，AE86的钥匙孔被人用口香糖堵住。
午夜两点，他蹲在车库用回形针掏口香糖残渣时，沐婉清的影子从背后罩上来。
"他们往你的试驾车冷却液里加了糖。"她扔过来一罐可乐，铝罐上凝结的水珠在夏夜里像钻石，"我换了新车。"
简溪的喉结动了动,月光从车库天窗漏下来，照在沐婉清挽起的袖口——那里有道十厘米长的疤痕，像条蜈蚣趴在麦色皮肤上。
"为什么帮我？"他问。
沐婉清突然拽过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父亲的字迹在某一页突然变得潦草，画着某个弯道的诡异走线图，旁边标注"三重刹点"。
"这个弯道在二十年前的青岩山赛道。"她的指尖划过纸页，"你父亲是唯一用内线超车的人。"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吓人，"明天试训最后一个弯道，你会看到同样的地形。"
简溪的脊椎窜过一道电流,他想起怀表照片里父亲站在赛车旁的样子，那辆车的防滚架有独特的三角形结构——和沐婉清办公室里的冠军车模型一模一样。
云顶赛道的维修区比简溪想象的更嘈杂,三十支车队的帐篷像彩色蘑菇般排列，首升机在头顶盘旋拍摄。
简溪的备用车是辆改装过的思域Type R，比他熟悉的AE86重了整整200公斤。
"记住，这是试训不是比赛。"沐婉清给他系安全带时低声说，"林世诚在T7弯装了新传感器，别用你那个三重刹点。"
简溪点头,后视镜里，徐东正和技师们指着他的车大笑，有人做了个翻车的动作。
更远处，林世诚在和穿西装的男人交谈，那人转身时露出陈昊的侧脸——他父亲是星火的最大赞助商。
试训开始前三分钟，简溪发现方向盘助力异常。
他刚要报告，沐婉清己经钻进驾驶舱，用扳手紧急调整转向齿比。她头发里的松节油味混着汗水滴在简溪手背上。
"T12弯有油渍。"她最后说，"自己小心。"
五辆试驾车同时发动时，地面都在震颤。
简溪的思域起步就慢了半拍——有人调过他的ECU限制转速。第一个弯道他排在末尾，徐浩的赛车在前方扬起一片尘土。
第三圈时简溪开始适应思域的脾气,这辆车入弯更迟钝，但出弯加速像被巨人推了一把。
他在T4弯抓住机会内线超越了两辆车，耳边立刻传来无线电里徐浩的咒骂。
"天气预警。"第七圈时沐婉清的声音突然从耳机传来，"暴雨三分钟后到。"
简溪抬头,西北方的乌云像打翻的墨汁般压来，远处山顶的测风仪己经疯狂旋转。
其他车纷纷进站换雨胎时，简溪却突然加速——他记得父亲笔记里写着"暴雨初降时干胎仍有80%抓地力"。
雨幕像银针般刺向挡风玻璃,简溪在T9弯第一次感受到思域打滑的恐怖，右后轮碾过路肩时，整个车身像陀螺般旋转了三十度。
他反打方向盘的瞬间，突然理解了父亲说的"三重刹点"——那不是三个刹车点，而是在一次过弯中分三个阶段调节制动力。
第十二圈，暴雨如注。简溪的雨胎己经磨损到警戒线，但距离结束还有三圈。
徐东的车在前方二十米处，红色尾灯在雨幕中像浮动的血珠。简溪的视线落在仪表盘上——油温过高警告亮了，有人动了冷却系统。
"最后一圈。"沐婉清的声音带着静电杂音，"你现在是全场第六。"
简溪的拇指着方向盘上的父亲刻痕,T12弯道前，他突然降档补油，发动机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嘶吼。
雨水在挡风玻璃上形成诡异的光晕，他恍惚看见父亲当年赛车翻滚的慢镜头——那辆车的防滚架在第三圈断裂点正是T12出口。
思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内线,简溪的左脚控制着刹车踏板，右脚在油门上来回轻点，方向盘像有了自我意识般微微摆动。
徐东的车突然打滑，简溪趁机从内侧超越，后视镜里看到对方愤怒捶打方向盘的样子。
冲线时简溪的轮胎己经能看到帘布层,他的名次定格在第西，但暴雨中的单圈速度打破了赛道雨战纪录。
当他把车停进维修区时，整个星火车队鸦雀无声——除了沐婉清，她正盯着数据屏幕上一行闪烁的红字：T12弯道G值3.2，超越理论极限0.5。
"移动废铁。"徐东把毛巾摔在地上，"山沟里来的杂种。"
简溪沉默地摘下头盔，他的额发全湿了，雨水顺着下巴滴在赛车服的火星队徽上。
林世诚走过来时脸上带着商业微笑，手里却攥着简溪的怀表——刚才趁乱从他储物柜拿的。
"有意思的小把戏。"林世诚转动着怀表，"你父亲要是知道——"
沐婉清突然插入两人之间,她手里拿着简溪的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的数据记录：
"T12弯道三重刹点数据与二十年前青岩山事故完全吻合。"她抬高声音让整个车库都听得见，"这不是巧合，是遗传。"
简溪接过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上，父亲站在赛车旁微笑，背景里有个穿技师服的少女——她马尾辫上的橙色发绳和沐婉清今天用的一模一样。
雨停了,车库顶棚漏下的阳光正好照在AE86的发动机盖上，那朵樱花贴纸在雨水冲刷后反而更加鲜艳。
远处，陈昊正把一叠文件塞给林世诚，而沐婉清己经走向简溪的AE86，手里拿着新设计的涡轮增压图纸。
"今晚加班。"她头也不回地说，"教你什么叫真正的改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