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合欢宗的云青长老送您回来的!”
阿元回答得飞快,脸上露出一丝敬畏。
“就在昨日大比结束的傍晚时分。敖丙长老抱着……呃,扶着您回来的,说您在坊市里贪杯多饮了些灵酒,醉得不省人事了。他亲自将您安置在榻上,还吩咐我们不要打扰您休息,说您睡一觉便好。”
贪杯?醉酒?
哪吒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像坠入冰窟。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激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清楚的记得在醉仙居,他滴酒未沾!
那壶灵谷酒,他一口都没碰。
他当时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那刺耳的铃声诡异,怎么可能有心思喝酒?
更遑论醉到人事不省,需要被人抱回来?!
他竟然在撒谎……
一个拙劣的、却足以堵住悠悠众口的借口!
“敖丙呢?!”
哪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人在何处?!”
阿元被哪吒骤变的脸色和语气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道:“敖丙长老……他、他今日天刚蒙蒙亮,就独自一人下山了。弟子远远看见他走出山门禁制,青玉色的身影很快就不见了……至于……至于还回不回来……”
阿元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不确定的茫然,“大比己经结束,各派长老弟子都在陆续返程,合欢宗那边,似乎也没听说要留下做客的消息……”
走了。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
如同他神秘的出现,又带着更深的谜团,消失在晨雾之中。
“知道了。”
哪吒的声音低了下去,听不出情绪。
“你先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进来。”
“是,长老!”
阿元如蒙大赦,躬身行了一礼,逃也似的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带上了房门。
哪吒从床上翻身坐起。
一股巨大的、被玩弄于股掌的荒谬感,混合着身体残留的剧痛和识海深处那片空白的恐惧。
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哪吒淹没。
他攥紧了身下的云锦被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几乎要刺破坚韧的锦缎。
贪杯醉酒?
好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
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掩盖了他身体真实的异状和那段被强行抹去的记忆!
那深入骨髓的酸痛,那识海深处隐隐的、如同被异物入侵过的悸动与刺痛,无时无刻不在嘲笑着这个拙劣的谎言!
还有那袋仙玉……
哪吒猛的想起什么,挣扎着伸手摸向自己腰间那个从不离身的、用来存放重要财物的芥子袋。
指尖触到袋口,灵识下意识探入——
那袋沉甸甸、暖烘烘极品仙玉……依旧安静的躺在芥子袋的角落!
不仅如此!
袋子旁边,赫然还堆放着另外几堆光芒璀璨的仙玉!
每一堆都如同小山,浓郁的灵气几乎要冲破芥子袋的空间束缚。
粗略一扫,数量之多,竟远超之前那袋十倍不止!
十几万枚极品仙玉散发出的乳白灵光,将整个芥子袋空间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这……这还不算完!
在那些令人眩晕的仙玉小山旁边,还散落着另外一堆东西——金叶子!
不是凡俗的金叶子,而是由精纯庚金之气凝练、蕴含着微弱锐利气息的灵金。
每一片都薄如蝉翼,边缘流转着锋锐的寒芒,层层叠叠,数量同样多得惊人。
那金灿灿的光芒,与仙玉的乳白灵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景象!
哪吒的灵识僵在了芥子袋里。
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
不是消失……而是……更多了?
多到足以买下一个中小型宗门!
他浑身冰冷,像一尊被冻僵的石像。
贪杯醉酒的谎言,身体诡异的酸痛与识海刺痛,被强行抹去的记忆空白。
还有这多出来的、庞大到令人恐惧的“不义之财”
……
那个带着合欢铃消失的身影,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不对!
是敖丙在他昏迷后做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浑身剧痛,但丹田内的灵气却抵达顶峰,随时都能突破……
这多出来的仙玉和金叶子,是报酬?是补偿?
还是……某种更可怕、更无法理解的标记?
他缓缓抬起那只摸向芥子袋的手。
指尖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着,仿佛还残留着那些仙玉和金叶子冰冷又灼人的触感。
然后,那只颤抖的手,鬼使神差般,缓缓抚上了自己的后颈。
在靠近发际线下方、颈椎最上端的某个位置,指尖触到了一片异常光滑、甚至带着一丝微弱凉意的皮肤。
那里没有伤口,没有淤青,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异常。
但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尖锐到令人灵魂颤栗的刺痛感,如同被最细的冰针狠狠扎了一下,猛的从那个点爆发开来!
那痛感并非来自皮肉,而是更深的地方。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烙印在了他的骨头里,或者……更深邃、更不容侵犯的所在。
“呃啊——!”
一声短促压抑的痛呼,终于不受控制的从哪吒紧咬的牙关中迸出。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鸟鸣清脆。
而屋内,只剩下他粗重痛苦的喘息,和一片冰冷彻骨的死寂。
而那个带着合欢铃消失的身影,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