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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粘稠。失重感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心脏疯狂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濒死的窒息。楚明昭死死抱着萧景珩沉重的身体,耳畔是凄厉呼啸的风声,以及下方越来越近、几乎要撕裂灵魂的恐怖嚎叫!
“呜嗷嗷嗷——!!!”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裹挟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膻腐败气息,如同无数根冰锥狠狠凿进她的颅骨。黑暗在急速下坠中扭曲、翻滚,只有上方那个圆形的井口光斑在飞速远离,缩成一个冰冷遥远的句点。追兵的手电光柱如同死神的凝视,瞬间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
完了。这个念头刚刚浮现,下坠猛地停止!
不是坚硬的撞击,而是陷入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柔软。噗嗤一声闷响,巨大的冲击力被层层消解。楚明昭感觉自己像是砸进了一片冰冷、厚实、充满弹性的沼泽。粘稠湿滑的物质瞬间包裹了她半个身体,刺鼻的腐臭味浓烈了十倍不止,几乎让她当场呕吐。
菌毯。厚厚的、散发着微弱惨绿色荧光的菌毯,铺满了整个井底空间。这些菌丝如同活物般蠕动,在她身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唧”声。萧景珩的身体重重地砸落在她身侧,陷得更深,粘稠的荧光菌丝立刻爬上他苍白的脸颊和破损的实验服。
楚明昭挣扎着想要爬起,手脚却像陷入了冰冷油腻的蛛网,每一次动作都带起更多粘滑的菌丝。就在她奋力将萧景珩的一条胳膊从菌毯里拖出来时,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热感透过湿透的衣料猛地传递到她手上!
好烫!
萧景珩的身体,刚才还冰冷如铁,此刻却像一个内部点燃的熔炉!汗水瞬间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皮肤下透出一种病态的、不正常的潮红,高温甚至让接触他皮肤的菌丝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冒起一缕缕几乎看不见的白烟。他颈侧那个被他自己扎出的针孔,在菌毯荧光的映照下,正缓慢地渗出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光晕,如同坏死的血管在发光。
“景珩?”楚明昭惊骇地低唤,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他体内的抑制剂和那所谓的“Aurora”程序正在他体内进行着怎样恐怖的战争?
“呼——噜……”
沉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带着浓烈的腥风,猛地从正前方浓稠如墨的黑暗中传来。
楚明昭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她猛地抬头。
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地狱熔炉里滚出的炭火,在绝对的黑暗中骤然亮起。那光芒巨大、凶戾,死死地钉在她和萧景珩身上。紧接着,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轮廓在黑暗中缓缓显现。那东西似乎佝偻着,但仅仅是显露出的部分肩背,就带着一种能碾碎一切的压迫感。粗重的喘息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如同实质的波浪般拍打过来,几乎让她窒息。
第13号原型体!
它动了。
没有咆哮,没有试探。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燃烧的流星,带着摧枯拉朽的狂暴气势,猛地朝他们扑来!沉重的脚步踩在粘稠的菌毯上,发出“噗叽噗叽”的闷响,整个空间似乎都在随之震动。腥风扑面,死亡的气息瞬间扼住了楚明昭的喉咙!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楚明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喊,双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死死抓住萧景珩滚烫的手臂和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向旁边猛地一拖!她几乎是连滚带爬,拖着这具沉重滚烫的躯体,扑向菌毯边缘一处被巨大、锈蚀的废弃管道残骸和扭曲金属支架形成的狭窄空隙。
就在她将萧景珩和自己猛地塞进那个仅能容身的逼仄角落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得如同巨石砸落的巨响在刚才他们坠落的位置炸开!粘稠的菌毯如同被引爆般,混合着破碎的菌丝和腥臭的粘液,呈放射状猛烈地喷溅开来!几滴冰冷腥臭的液体溅到楚明昭脸上,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皮肤立刻传来一阵灼痛。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惊叫和呕吐的欲望强行压回喉咙,身体蜷缩到极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透过金属支架的缝隙,惊恐地看到那个庞大的、散发着猩红光芒的身影在菌毯上焦躁地徘徊。它似乎在搜寻,粗壮的、覆盖着某种角质硬痂和脓疮的前肢(那己经很难称之为手臂)在粘稠的菌毯中胡乱地扒拉着,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大片的荧光菌丝和恶臭的液体。
它离他们藏身的角落,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那沉重的喘息和喉咙里滚动的、压抑的咕噜声清晰可闻,每一次吸气都卷起一股浓烈的腥风。
楚明昭屏住呼吸,冷汗如同小溪般顺着额角和脊椎滑落。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身旁的萧景珩。他依旧昏迷着,身体滚烫得吓人,汗水浸透了实验服,紧贴在他起伏剧烈的胸膛上。颈侧那个针孔渗出的幽蓝光晕,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变得清晰了一点点。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几缕原本在菌毯上缓慢蠕动的、散发着惨绿色荧光的细长菌丝,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蚂蟥,突然被萧景珩颈侧那微弱的幽蓝光晕所吸引。它们猛地加速,如同拥有意识般,蜿蜒着、试探着,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萧景珩垂落在菌毯上的手臂。
冰冷的、带着滑腻触感的菌丝缠绕上皮肤。
萧景珩的身体猛地一震!不是之前的痉挛,而是一种剧烈的、仿佛被高压电流击中的抽搐!他滚烫的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疯狂窜动、凸起!紧闭的眼睑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
楚明昭惊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拂开那些诡异的菌丝。
太迟了。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些发光菌丝的刹那——
萧景珩猛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金色的光芒,没有人类的痛苦或迷茫。他睁开的双眼中,瞳孔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炸开一片冰冷、精密、不断旋转重构的幽蓝色几何矩阵!无数细小的、流动的光点在矩阵中明灭闪烁,如同亿万颗冷酷无情的星辰,瞬间锁定了近在咫尺的楚明昭。
那眼神,比13号原型体的猩红目光更让她感到彻骨的寒意和绝望。
那不是萧景珩。是某种被激活的程序,是冰冷的机器。
一个完全无机质、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从萧景珩滚烫的、微微张开的嘴唇中清晰地吐出,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凿在楚明昭的心脏上:
“清除指令…验证通过。”
随着这宣告死亡般的声音落下,萧景珩那只被发光菌丝缠绕的手臂猛地抬起!动作迅捷、精准,带着非人的力量感,完全无视了关节的生理极限。
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他摊开的手掌中心,皮肤和肌肉如同被无形的刀刃精准地剖开,却没有流出一滴血。皮肉向两侧翻开、硬化,露出下方闪烁着幽蓝色寒光的、由无数细小金属构件和流动光路组成的复杂结构。一道纯粹由幽蓝能量构成的、长约半尺的锋利光刃,无声无息地从掌心裂开的“炮口”中激射而出!光刃的边缘高频震荡,发出几乎超越人耳捕捉极限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嗡鸣,周围的空气都因为这恐怖的能量而微微扭曲!
光刃形成的瞬间,缠绕在他手臂上的那些发光菌丝如同遭遇了天敌,发出“滋滋”的哀鸣,瞬间焦黑、断裂、化为飞灰!
幽蓝的光刃,冰冷而精准地,指向了蜷缩在角落、满脸惊骇绝望的楚明昭。
矩阵般的瞳孔里,没有丝毫属于“萧景珩”的波动,只有纯粹的执行逻辑在冰冷地流淌。那高频震荡的光刃发出的嗡鸣,如同死神的低语,切割着楚明昭最后一丝侥幸。她甚至能感觉到光刃散发出的、足以灼伤灵魂的锐利寒意,正锁定在她脆弱的颈动脉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13号原型体在菌毯上沉重的、带着疑惑的踱步声,以及它喉咙里滚动的、贪婪的咕噜声,如同背景里永不停止的恐怖配乐。
“目标:基因适配者,代号‘鸢尾’。” 萧景珩(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那个东西)无机质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冰雕刻而成,砸在楚明昭的耳膜上,“清除优先级:最高。执行。”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那柄幽蓝的光刃动了!没有一丝人类的犹豫或怜悯,只有程序设定下的绝对精准和冷酷效率,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空间的致命流光,首刺楚明昭的心口!
极致的恐惧在刹那间反而抽空了楚明昭所有的情绪。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猛地向侧面一扑!
“嗤啦——!”
光刃擦着她的肩胛骨掠过,高频能量瞬间撕裂了单薄的衣料,在她皮肤上留下一道焦黑、灼热的狭长伤痕。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烫下,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她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粘腻的菌毯上,腥臭的粘液灌入口鼻,呛得她剧烈咳嗽。
一击落空。
萧景珩(或者说,那具被程序操控的杀戮机器)的头颅以一个非人的角度,毫无迟滞地转向她的新位置。掌中幽蓝光刃微微调整角度,嗡鸣声依旧稳定而冷酷。那双被幽蓝矩阵占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目标重新定位的冰冷计算。
而就在楚明昭扑倒的方向,那沉重的、带着破风箱般喘息和浓郁腥风的巨大阴影,正好转到了这个角落的前方!
两点猩红的巨眼,如同探照灯般,猛地聚焦在突然扑到它脚边的渺小猎物身上!那眼神里瞬间爆发出纯粹的、狂暴的、毫不掩饰的吞噬欲望!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腥臭的飓风扑面而来!13号原型体那覆盖着角质硬痂和脓疮的巨大利爪,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撕裂空气,朝着倒地的楚明昭当头拍下!巨爪未至,那恐怖的劲风己经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菌毯上的荧光菌丝被激得疯狂摇曳。
前有狂暴失控的初代怪物,后有被冰冷程序支配的杀戮兵器。
楚明昭蜷缩在腥臭的菌毯上,肩背的伤口灼痛钻心,咳出的粘液带着铁锈味。幽蓝的光刃在她身后稳定地嗡鸣,如同死神的镰刀重新校准了角度。而眼前,那片笼罩一切的死亡阴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己轰然降临!
无处可逃。
这个念头冰冷地攫住了她。或许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从被绑架的那一天起,从成为“适配者”的那一刻起,从坠入这名为13区的深渊起。
就在那覆盖着粘液和硬痂的巨爪即将将她拍成肉泥的千钧一发之际——
“滋——嗡!”
一道幽蓝的光束,如同划破地狱的审判之矛,带着高频切割空气的刺耳鸣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后发先至!它精准地、毫无偏差地从楚明昭头顶上方掠过,狠狠地贯穿了13号原型体那只拍下的巨爪掌心!
“噗嗤——嗷!!!”
粘稠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暗绿色液体如同喷泉般从贯穿的伤口中狂飙而出!13号原型体那震天的咆哮瞬间变成了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它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猛地向后踉跄,拍下的巨爪如同触电般缩回,掌心留下一个边缘焦黑、不断冒着嗤嗤白烟的恐怖贯穿洞!
那幽蓝的光束一击得手,瞬间缩回,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灼热能量轨迹和刺鼻的臭氧味。
楚明昭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她猛地回头。
萧景珩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抬手的姿势。掌心裂开的能量炮口边缘,幽蓝的光芒尚未完全熄灭,如同冷却中的熔炉。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肌肉如同大理石雕刻般冷硬。唯有那双被幽蓝矩阵占据的眼睛,此刻正冰冷地、毫无感情地注视着前方因剧痛而狂暴化的13号原型体。
“威胁评估…更新。”无机质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一丝波澜,“清除序列变更。目标:第13号原型体。优先级:超越。”
他的头颅微微转动,矩阵瞳孔锁定了那只捂着被洞穿手掌、发出震天怒嚎的庞大怪物。掌中幽蓝光刃再次亮起,高频嗡鸣瞬间拔高,充满了蓄势待发的毁灭性力量。
楚明昭躺在冰冷腥臭的菌毯上,剧痛和极度的震惊让她浑身冰冷。她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着那双彻底被机械矩阵吞噬的眼睛。
他救了她?
不…只是程序重新判定威胁等级后的冷酷计算。
他挡在了她和更恐怖的怪物之间,但那柄幽蓝的光刃,随时可能调转方向,再次指向她这个“最高优先级”的目标。
深渊之下,唯一的屏障,竟是一把悬在自己头顶的、由程序操控的达摩克利斯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