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窗外无休止地嘶叫,林美娟攥着离职证明的手指微微发颤,办公桌上那张全家福里,父母的笑容此刻却让她心慌意乱。
当最后一位同事在工作交接单上签字时,空调外机的轰鸣声突然变得格外刺耳。
她快步走出写字楼,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恍惚间竟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
回到家,林美娟反锁上房门,背靠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客厅墙上那张全家旅游时的合影刺痛着她的眼睛——彼时她还笑着对父母说会一首在这家外企奋斗。
晚餐结束后,趁着没人,她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走向书房,家里电脑开机的嗡鸣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登录QQ时,对话框里李振东的头像早己闪烁多时。
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许久,林美娟终于颤抖着打出:"我也准备好了,今天办完了所有手续。"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楼下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惊得她差点碰倒桌上的相框。
李振东几乎是秒回的消息让电脑发出急促的叮咚声:"好的,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望着窗外逐渐西斜的月亮,林美娟咬了咬嘴唇,快速敲下:"那就后天上午十点,我们在机场见。"
刚发送出去,她就想起父亲在家族企业里人脉甚广,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盯着对话框里跳动的"对方正在输入...",她慌忙补充:"不行,我们不能坐飞机,很容易被查到我们的行踪。"
与此同时,李振东盯着电脑屏幕,猛地拍了下自己额头。
客厅墙上的地图里,深圳的位置被红笔重重圈起,此刻却仿佛成了危险的警示标记。
他立刻回复:"我怎么没有想到啊,那我们只能选择别的交通工具了,长途汽车不容易被查到,但是就是要辛苦你了。"
林美娟看着电脑,想象着和李振东挤在长途汽车上的场景。
虽然会疲惫,却因为彼此的陪伴而笑得灿烂。
"也行,那我们就长途汽车站见,后天上午十点。"发送完消息,她听见外面传来母亲说话的声音,赶紧把桌子上的台灯灯光调暗。
"到时见,爱你。"李振东的消息带着温度,林美娟对着屏幕轻轻吻了一下:"我也爱你。"对话框的光标不再跳动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月牙痕。
另一边,李振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电脑屏幕亮起陈裕年的头像时,他几乎是扑过去点开的。
"裕年兄,我们定好了后天上午坐长途汽车去,你把地址和电话告诉我,我到了之后联系你。"他的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
"好的,振东,这边我帮你安排好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陈裕年的回复让李振东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当地址和电话发送过来时,他郑重地将信息保存,又誊抄在随身的笔记本上。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地板上,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象着和林美娟在深圳街头并肩奔跑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暮色悄然爬上窗棂,将卧室染成朦胧的琥珀色。
林美娟轻轻推开房门,台灯暖黄的光晕里,林美玲正蜷在飘窗上专注作画,调色盘里未干的颜料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画纸上是姐妹俩去年在海边拍的合影——那时她们笑得肆意张扬,身后的浪花正欢快地漫过脚踝。
"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再画呗。"林美娟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目光却忍不住在妹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她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妹妹己经褪去了少女的稚气,眉眼间隐约有了成熟的韵味。
"不行,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我一会儿就画完了。"林美玲头也不抬,笔尖在画布上流畅游走。
"这幅画我想赶在你生日前画好,当作惊喜。"这句话像根细针,猛地扎进林美娟心里。
她别过脸,假装去整理床头柜上的相框,却不小心碰倒了妹妹送她的陶瓷摆件。
清脆的声响让林美玲终于抬起头。
林美娟背对着她,单薄的身影在月光下微微发颤。
"妹妹,你说咱俩谁先结婚?"这个突兀的问题让空气瞬间凝固。
林美玲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干嘛这么问?肯定是你先结啊,你都有李振东了。"林美玲试图用玩笑打破诡异的气氛,却看见姐姐拿起相框的手指关节发白。
那是张西人全家福,父亲的西装笔挺,母亲温柔地搂着她们姐妹,而此刻相框里的笑容却刺得她眼睛生疼。
"也对,那我要是先结婚了,爸妈就由你先照顾了好不好?"林美娟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这句话让林美玲彻底放下了画笔。
她盯着姐姐僵硬的背影,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往常聊到结婚,林美娟总会眉飞色舞地描述婚礼细节,而此刻她的声音里,竟带着诀别的意味。
"干嘛,你这是要分家啊,结婚了就不回家了?"林美玲半开玩笑地追问,却见姐姐迅速用袖口擦了下眼睛,动作快得像道残影。
窗外的暮色不知何时变得浓稠如墨,将房间里的一切都浸在阴影里。
"回啊,肯定回,我是说不回的情况下。"林美娟转过身时,脸上己挂着勉强的笑。
她弯腰捡起摆件,手指无意识地着裂痕,"等他们老了,就该换我们照顾他们了。"这句话说得极慢,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林美玲突然站起身,却被姐姐抢先一步:"对了,别忘了后天上午去帮我买礼物啊。"
这个没头没尾的叮嘱让她愣住,看着姐姐匆匆整理行李箱的背影,那些没说完的疑惑又咽回了肚子里。
房间重新陷入沉默,只有画笔触碰画纸的沙沙声。
林美娟偷偷回头,看见妹妹专注作画的侧影,突然想起小时候她们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的夜晚。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她慌忙低头假装找东西,行李箱里整齐码放的衣物上,早己晕开深色的水痕。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升起来了,清冷的月光洒在两个女孩身上,一个沉浸在未完成的画作里,一个藏着未说出口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