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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牙不算是漂亮的女子，再加上年纪不小，又常年被病痛折磨，脸色极差，身形也不算纤细，现今的沈月牙，只多算是得体，就是这般普通寻常的妇人，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很懂得咬文嚼字，抑扬顿挫，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又极具气场，让人不自觉去倾听，不敢插话，那是骨子里的贵气。
听完沈月牙的话，张灵芝这才又重新审视了一遍对面的妇人。
妇人面容憔悴，约莫三十不到，一张脸还算白净，只是没有血色，寻常五官，相对乡野村妇，妇人保养得很是不错，举止也很特体，穿着更是罗衣飘飘，一看便是高庭出身，只是宋灵芝虽出身武林，却也是堂堂庄生山庄庄主之子，打小见过的环肥燕瘦数不胜数，就沈月牙这般姿色的，张灵芝不可能放在眼中。
但就是这样的妇人，这样寻常讨巧的话语，却能让在场所有人，侧耳倾听，声音细细软软的，却又铿锵有力，竟连张灵芝都忍不住多看沈月牙两眼，但再看，沈月牙着实普通，就惊艳程度，估计还不及妇人身侧使一把巨刀的侍卫。
“我表哥风流倜傥，武道盖世，又有灵蛇小剑傍身，但凡有点耳闻的，一眼便知是庄生山庄少庄主，你个家宅妇人，别在这里故弄玄虚，搞得自己特别有文化一样”
能跳出来说这一番话的，除了那位白衣女公子还能是谁。
白衣女公子说话嚣张，要不是前面还站着似门神一般的公顷，那位白衣女公子右手那根白皙的葱葱玉指恨不得指在沈月牙脸上。
“烟儿”
估计是张灵芝也觉得自己这位表妹太过嚣张，抬手拦住了白衣女公子，将白衣女公子拉到身后，这才双手作揖，看向站在矮桌旁喜怒不惊，甚至毫无表情的沈月牙：
“夫人莫怪，在下这位弟弟第一次出远门，是个耿首爽快的性子，见这位仁兄背刀实在霸气，就起了兴趣想看一看，被作为长兄，我理应阻拦，可这把黑刀着实极品，罕见程度不输我手上这把灵蛇小剑，这才起了观赏的心思，要是打扰到二位，张灵芝再次谢罪”
“表哥，你给这种人认什么错，你没见他打伤了我手下人，还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表情吗，这样的人，要是换在密州地界上，我定是要将他俩...”
没等白衣女公子将气话一骨碌说出来，张灵芝转过头，提高音量，即时打断了白衣女公子准备出口的狂悖之言：
“肖右护，何在？”
伴随张灵芝话毕，一个身形矮小肥胖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心虚地看着眼底愠怒、足足高出自己两个脑袋的高大少主，肖右护有些忐忑地开口：
“少庄主，老奴在”
张灵芝有些头疼地看了一眼身侧的白衣女公子，吩咐肖右护道：
“谢公子饿了，带她去吃饭吧，我与两位说一会儿话，耽搁一小会儿，就过来”
白衣女公子听见了张灵芝这番话，一张堪比洛神的脸上浮现出难看的神情，五官扭曲，有气恼，有不堪，甚至有些怨念，五颜六色的情绪就这样赤裸裸地出现在白衣女公子的脸上，即便白衣女公子有意遮掩情绪，但这样一闪而过的细节，还是落入了一旁细细观察的沈月牙的眼中。
肖右护不敢违背张灵芝的话，转身准备请白衣女公子离去，可当肖右护转头看向那张恼怒异常又绝美的脸时，肖右护动作停顿，那张油腻的老脸是在笑，却如何看着想要哭出来一样，碍于少庄主的命令不能违背，肖右护硬着头皮上去，低眉顺眼地朝白衣女公子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谢公子，这边要不，要不跟着老奴先去吃点东西”
白衣女公子厌恶地看了一眼身旁这个又矮又肥，满脸油腻的男子，便别过头去，还不忘冷哼一声。
张灵芝是知道自己这个表妹的脾气的，这位密州郡主谢雨烟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要不是还有个少庄主在这里压着，就这个暴脾气的表妹，一怒之下，估计将茶社给拆了也是可能的。
好在张灵芝本身也不是个嚣张跋扈的人，怎么说呢，庄生山庄庄主或是庄主夫人将张灵芝教养得很好，张灵芝也很争气，一身高超的武道，令万千少女追寻的俊俏模样，为人也很和气、谦卑。
即便张灵芝有了一些江湖行走的经验，背靠庄生山庄这座大山，身边又随从众多，张灵芝看见的，永远都是着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在这样环境成长的天之骄子，自然也不会纨绔到哪里去。
张灵芝此次出门也是带有任务在身，不便多惹些是非，这才想着息事宁人，见其还不肯善罢甘休，张灵芝不由得转头在小声在谢雨烟耳边低哄了两句，白衣女公子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去，肖右护赶紧拖着肥胖的身子跟上，嘴里还不忘小声念叨：
“公子想吃什么，老奴立马给公子安排上”
随着白衣女公子离开，身后跟着的那一小队个个健壮入山的护卫也跟着离开，浩浩荡荡的气势，让身后看热闹的人群立马做鸟兽散，那个无辜的店伙计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掰着脚将谢雨烟迎去了另一侧的暖房之中。
随着人群散开，这角落便只剩沈月牙、公顷、以及张灵芝三人。
沈月牙转头看向公顷道：
“公顷，我也差不多饱了，你去结账”
公顷将手边的黑铁玄刀插回后腰，有些不确定地看向立在一旁的张灵芝。
沈月牙知晓公顷不放心，微微摇头道：
“你去吧，张少庄主只是想与我多说两句话而己，无碍，你将马车牵自门前等我，我立马就出来”
打发走了所有人以后，矮桌旁边只剩两人。
张灵芝站在珠帘外看着窗边的沈月牙，沈月牙估计也觉得隔着珠帘与人交谈不是太礼貌，于是主动地撩开珠帘，走到张灵芝旁边，冲着张灵芝点点头，双手放于身前，轻轻一抚，算见礼。
张灵芝回以双手抱拳，这才有些不好意思道：
“夫人，打扰了，她性子活泼，要是有冒犯到的地方，我代为向夫人致歉”
沈月牙勉强笑了笑，回：
“无妨”
沉默半晌后，沈月牙又道：
“我见张少庄主并非喜爱惹是非之人，今日竟由着那公子的性子，是有其他事情吗？”
张灵芝没想到沈月牙会开门见山，有些客套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这才重新组织了语言：
“说出来夫人别笑话，我其实和我那表弟一样，是对刚才那位小哥手上的刀起了兴趣，这才想过来看看，没成想，惹了这么一出事情来”
沈月牙听闻，扬了扬眉毛：
“张少庄主是认识那刀”
听见沈月牙的问话，张灵芝下意识转头去看公顷，发现此刻的公顷估计是己经结账完后回马车上等自己的主子了，茶社中己不见其踪影，张灵芝有些失望地回过头，这才苦笑道；
“在下孤陋寡闻，并不认识那把刀，只是认识此刀的材质，比较罕见，这才起了好奇心”
“哦...”
沈月牙似有所思地点头，随即又轻轻摇头：
“如果张少庄主是想得知这刀的信息，那就只能恕妾身爱莫能助了，我也不隐瞒少庄主，这刀是我故去的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母亲去世之时并未提及关于这刀的来历，包括这把刀的名字，也是我冲着刀身的颜色即兴取的，除开我那侍卫感叹这是把利器外，我实在也无法提供给少庄主有用的信息”
也不知是张灵芝爱刀心切，还是张灵芝压根就不相信沈月牙这一番毫无根据的话，张灵芝想了想，突然手掌翻转，将手中只有手臂长的灵蛇小剑搁置掌心，送到沈月牙身前。
沈月牙被张灵芝的动作一惊，迟疑打量近在咫尺的灵蛇小剑，随意朝张灵芝投去疑惑的目光：
“少庄主，这是何意？”
张灵芝一手托住灵蛇小剑，另一手手指灵蛇小剑的剑柄末端的一个小缺口。
沈月牙顺着张灵芝所指之处看去，灵蛇小剑剑如其名，秀气如山中青蛇，剑身看不出材质，散发着绿幽微光，似乎有淡淡寒意至剑身散发，让人无法轻视，而在灵蛇小剑剑柄的末端，却有一处缺口，像是被其他更为锋利的刀刃所伤，缺口很细很小，若不是有意察看，很容易被忽略。
沈月牙不会武道，身子羸弱，好在沈月牙耳清目明，又极为聪慧，这些年，那把黑铁玄刀一首同公顷一起伴其左右，对于这把黑铁玄刀，沈月牙对其的了解程度，并不亚于公顷，对于黑铁玄刀上的黑铁，沈月牙只需一眼，便能辨别真伪。
沈月牙曾多次研究、打听过这黑铁的来历，一首没有任何的线索，如今在这益州城外的普通茶社之中，那把闻名武林的灵蛇小剑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张灵芝宽大的手掌心中，浑身的幽光衬得剑身诡谲，而那一处隐藏在光影中的小缺口，却露出内敛的黑色，只需一眼，沈月牙便认出了，那不就是黑铁玄刀同样的黑铁。
沈月牙当年为了寻找黑铁玄刀的来历，也是费了些功夫以及财力，所有的努力皆是石沉大海，如今不在意了，当年心系之事却突然有了眉目，而且是以这般有些巧合的方式出现，沈月牙深吸一口气，这才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稀疏平常：
“张少庄主想告诉我，我手下侍卫的一把砍柴刀竟然与大名赫赫的灵蛇小剑出自一样的材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