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北一路策马狂奔,将谭天禄远远甩于身后,回府之后,嗓音沉沉:“关门,放时安。”
昨日若不是他打草惊蛇了,在城门外他们就能将人抓住的!
门房差点以为自已耳背了,他家冷冰冰的侯爷何时会开这种玩笑了。
谭天怒随后赶来,望着眼前紧闭的侯府大门,想到昨日景旸帝的话,到底没敢强闯进去,在门外放了两句狠话,灰溜溜地走了。
正好迎面遇到了回来的时安,见他手中也没有李敬,眯着眼打量他一番,狠狠地扬起鞭子,“驾!”
时安:有病!
时安敲门,朱门后探出一个脑袋:“时大哥,侯爷让我们放了你。”
他还没闹明白这句话,面前的脑袋猛地往后一缩,门又重重阖上了。
时安:???
..............................
段清北静坐在书房之中,良久无言。
苏姑娘,就这么走了...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手中那温润的玉佩上。
脑中闪过的全是昨日前日苏姑娘靠在自已肩膀上的侧影。
昨日他踏出府门,才恍然惊觉,应当将给苏姑娘一个信物,如此一来,日后她若遭遇何事,便可凭借此物前来寻他,他也好...护她周全。
没想到....
想必此刻苏姑娘已经离京,去过自已想过的生活了吧!
他在心中默默祝福,希望自由如风的苏姑娘在外边诸事顺遂。
随即闭上眼,学着那日宁七玥的样子,双手合十,神情至虔。
唇动轻语:“阿西吧。”
时安还以为是自已昨日的不小心惹怒了段清北,心中还在暗自思量,也能理解,侯爷等这一日等太久了。
他进书房的时候都比平日的步伐都要轻一些,还仔细看了看段清北的面色:冷峻的线条勾勒出拒人千里的疏离,与往昔毫无二致。
时安躬身:“主子,李敬已经用恭桶安排进府了。”
段清北仿若未闻,手中笔依旧在宣纸游走,墨痕蜿蜒,片刻后,才薄唇轻启,淡淡吐出俩字:“走吧。”
言罢,搁笔起身,身形如电,大步跨出,衣袂烈烈生风。
等时安跟在后面出书房的时候,院子都不见踪影了。
昨夜新提拔的宋启,这时攥着封信走了进来,“时大哥,侯爷呢,有人送来一封信。”
时安抬手示意,“你先进去,按规矩搁书房便是。”
宋启点头如捣蒜,疾步进了书房。屋内静悄悄的,唯有书案上两摞公文,似两座小山对峙。
他初来乍到,眼瞅着左边那摞纸张平整、墨香淡淡,料想是处理完的,便将信小心翼翼搁在右边,还拿手压了压边角,确保妥妥帖帖。
半个时辰后,另一位书房护卫整理书房时,将右边一整摞都收了起来。
...............
一路上有崔衍这种大帅脸,按理说宁七玥苦一点也是愿意的。
但这苦...
也太多了点吧。
短短两天,把她十级腰间盘突出加坐骨神经痛都坐出来了。
弄得她连移情别恋的心情都无了!
1 前世一个广为流传知名文案:青春没有售价,铁锭直达拉萨。
宁七玥当年高中的时候,被这话洗脑,高考完后便和几个同学坐了三十多小时的绿皮火车。
下车的时候双腿,腰背酸痛,脑袋昏昏沉沉。
售不售价的宁七玥不知道,她只知道,再来两次她就没青春了。
但人生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即使是再豪华的马车,即使车内已经有这个时代最高端的防震机关,但那坑坑洼洼的路,配上那硬邦邦的车轮。
两天。
整整两天!
虽然每天都能逗一逗崔衍,但宁七玥还是恨不得小十漏电,直接将自已电晕过去得了!
难怪古代的人都不愿意出远门,要不是生活所迫,搁谁谁愿意吃这个苦!
两日后,
当她掀开车帘看到城门上“信丰县”三个大字的时候。
就差唱一首“我的眼泪却一直流下来...”
立马打开车里的胭脂,开始给自已的脸上点红斑。
嘴里还哼起了不着调的歌,就差将欢喜从身上抖出来了。
崔衍见到病恹恹的宁七玥又恢复之前那个生龙活虎的样子,唇角不由得勾起笑容,还是这样的苏姑娘亲切。
道别时,宁七玥利落跳下车,亮出路引过了守卫查验,转身朝马车用力挥手,笑容灿烂。
“再见咯,开心点啊!”
雕纹铜壁映着暖日余晖,赤木窗框探出崔衍的头,看着她最后双手放在唇边,虽然没有听见声音但他知道她在说“小古板”。
崔衍凝望那蹦跳远去、满是欢喜的身影,心间却像被扯出一丝细线,怅然若失之感悠悠缠绕。
直至那抹身影隐入城门,他才深吸口气,把这莫名情愫强压下去。
“墨竹。”
崔衍嗓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把人跟好了,别惊扰到她。”
安排妥当,墨竹才翻身上马,驱策缰绳,马蹄哒哒回到马车旁。
马车里静了一瞬,随后传出崔衍那声 “走吧”,嗓音里两日来的清朗不见,满是沙哑沉重。
墨竹听在耳中,心尖微颤,暗自心疼主子,苏姑娘的主意虽好,但崔家那些人,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主子回去这一仗,难啊!
宁七玥一进城,先去城墙边看了看,没看到自已的通缉令,估计那些人都笃定自已逃不出京城。
一个紧箍咒没了,她就如鱼儿入了海,浑身疲惫一扫而光。
对小十提醒她身后跟着的两条尾巴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先去集市将小吃扫荡一圈。
【这古代人也不大厚道,一个肉包子就中间这么点肉!】
【哟,这糖人儿妙哇,糖浆熬得透亮,手艺精巧,模样活灵活现,咬一口,甜滋滋。】
【这糯米糍粑,不行不行,太粘牙了...】
日头西斜,余晖给街巷镀上金边,宁七玥肚子填饱,劲头更足,又开始逛起了街,逛了几个首饰品古玩铺后,终于转悠到了成衣铺。
一刻钟后,门口跟着的人见她还没出来,久不见人出来,心下暗觉不妙,互递眼色,匆匆跨进铺子。里头唯剩店家与伙计,不见宁七玥踪影,四处搜寻,这才瞅见隐蔽后门,二人急忙夺门追去。
【宿主,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换了身普通布衣戴着帷幔的宁七玥,笑了笑,“不是你们跟踪技术不到家,实在是我是个挂B!”
【帮我查查,姜昆家附近的客栈。】
...
“一群饭桶!”
墨竹对着负责跟踪宁七玥的一人怒声道。
还是家族特意养的探子,刚进城就将人跟丢了,还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这样是说出去了,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相较于墨竹的气愤,崔衍反而比较平静。
苏姑娘本就不像一般的女子,身后更有高人指点,如此倒也正常。
于是在墨竹让人回去继续查的时候,崔衍阻止道:“罢了,让刘劲也回来吧。”
墨竹劝道:“主子...”
他深知主子脾性,苏姑娘于主子而言,意义非凡,只是主子自已还没意识到。
虽只与苏姑娘相处了两日,主子却比以往十年都还要鲜活。
或开心或震惊或无措。
苏姑娘会在马车里毫无形象的倚靠着,歪头瞧向端坐如松的主子。
“话说,崔公子,你每天在马车里都坐得这么板正,腰受得了吗?”
也会在崔公子埋首书卷、沉浸墨香之时,直接要求:“正好,你能念出声嘛,我也想学习。”
然后没一会,在公子温润的读书声里——
睡着了。
有一次,他要给公子汇报事情,恰好看到公子对着睡得正香,一脸无奈的样子。
更会在瞧见路边新奇野花时,兴奋地嚷嚷着停车,不顾仪态蹦跳下去采摘,转头将开得最艳的那朵,偷偷插在主子耳后。
“小古板,笑一笑嘛,别老绷着啦!”
墨竹是当年端和郡主特意给崔衍挑的,跟在他身边十二年,他看的明白,生怕主子那点生气又悄然隐没了。
“走!”崔衍直接命令。
墨竹无奈,主子没意识到他墨色的眼眸,此刻幽深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