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丰县,丰乐山,一隐秘山洞之中。
宁七玥唇角微抽,简直大无语。
见过搬起石头砸自已脚的,没见过搬起石头砸自已头的。
半刻钟前,碧瑶高高举起手中的大石,对着宁七玥的头顶,声嘶力竭地威胁道:“你是朱富贵的人!我警告你,此事你若敢泄露半句,我便砸死你!”
宁七玥刚想转身提醒她要砸人,好歹再往前走两步啊。
不想那碧瑶手中的大石头太重,她一个没拿稳,直接砸到了自已头上。
还把自已给砸晕了过去。
宁七玥站起身,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你们两个,没完没了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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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悠悠转醒之后,只觉头上一阵剧痛袭来。
映入眼帘的是面前还是那位救了自已的姓雷的女子。
见她醒了,神色冷峻地沉声道:“好了,别要死要活的,你这脑袋再磕一下可就真没救了。”
碧瑶心中警惕万分,立刻质问道:“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宁七玥纤手轻扬,将一根树枝抛入那正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火堆之中,火星子溅起少许,她朱唇轻启,声音清脆却透着一股坚定:“和你一样,想要朱富贵命的人。”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宁七玥终于让碧瑶相信了自已 ,并将她如何假死的情况和盘托出。
碧瑶:“当初和我一起被卖入朱府的,连我一起一共有三个,柳夫人分别为我们赐名碧瑶、清婉、静姝。原以为我们三人运气好,一来就被分到了老爷的院子,却不想这是噩梦的开始。我们三人很快都被老爷宠幸,可又很快被老爷厌倦了,最终被送入了梨花院。”
中央的火堆正噼里啪啦地烧着,跳跃的火苗映照着洞壁,光影摇曳不定。
“我们都清楚,除了死,没有人能够离开那个地方。于是我和几个姐妹暗中约定,一旦有人被降为三等女子,就立马撞墙。若运气好能活着,便想办法告官,救出剩下的姐妹;若运气不好,也能身着这身衣裳留下证据。”
碧瑶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裙角,将内衬的一角翻出来给宁七玥看。
只见那布裤之上,细密的针脚绣着几行娟秀的小字:丰乐县朱府罪孽深重,设私窑,迫民女,求诸位伸冤。
碧瑶指尖在绣字上,“这字是清婉姐姐所教,我原本大字不识一个。”
碧瑶声颤,目光幽远,“清婉姐姐原是好人家的姑娘,聪慧过人,能文会字,在家也是备受宠溺,却遭拐骗至此。她身陷绝境仍心怀希望,这些法子都是她想出来的。”
说到此处,碧瑶的脸上痛苦之色更甚,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可也正因如此,姐姐她太有傲骨了,哪怕日子再难,也决然不肯像我们这般,为了苟延残喘就放下尊严去讨好那些个护卫,所以啊,她很快就被降为了三等女子。
那天,她毫不犹豫地当着我们的面撞了墙。她撞得那般用力,血一下子从她头顶流了下来,她死前一直紧紧拉着我的裙摆,我知道,她是在提醒我,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不要放弃为她和所有姐妹讨回公道。”
碧瑶说到这里,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崩溃。她双手捂住脸,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指缝间滚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泣不成声:
“后来...静姝姐姐也死了。再后来,来了好多女子,也有不少偷偷加入了我们,可每一次送出去的人都如石沉大海,连死活都不知道。我们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的蝼蚁,根本看不到一丝希望。如今,终于轮到我了。”
她抽噎着,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我明显感觉到,最近来找我的人越来越少,管事妈妈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差,我心里清楚,被降为三等女子只是迟早的事。所以一个月前,我以噩梦为由,让厨房的燕姐给我送来两碗鸡血辟邪。我悄悄用了一碗,把另一碗偷偷藏了起来。等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昨夜我才把它拿出来。朱管家见我流了那般多的血,二话不说,立马命人将我扔了出来。”
她压抑了太久,缩在角落里,环抱着自已泪如雨下。
宁七玥用袖子在眼角擦了擦,手忙脚乱地从包袱里翻出两个馒头,递给还在抽泣的人。
“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
碧瑶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对上一双湿漉漉写满心疼的眼睛,接过她手中的馒头,“谢谢雷姑娘。”
宁七玥松了一口气,她确实不大会安慰人。
接着问道:“如今和我一样想要逃出来的姑娘多不多?”
随后便将自已后天晚上毁掉朱府的打算说了出来,当然,并没有提及周妈妈和燕姐等人。
碧瑶先是一愣,嘴唇微微颤抖着问:“咱们不告官吗?”
宁七玥冷笑一声:“你觉得朱富贵在信丰县如此猖狂,官府会当真不知?”
碧瑶闻言,心中不禁迟疑起来。
若只是关乎自身安危,她或许会选择相信眼前这个看似果敢的姑娘,可如今身后还牵扯着众多姐妹的命运,万一...
宁七玥见状,迅速握住碧瑶的手,直视其眸,“碧瑶相信我,与其告官求人,不如求我们自已!”
此语仿若一道灵犀,刹那间,碧瑶眼前宁七玥身影与梨花院一道旧影重合。
自已绝食寻求解脱时,也曾有一个人曾紧紧握着自已的手,跟自已说:“求人不如求自已,我们一定要活下去,看那些人的下场!”
鬼使神差的,碧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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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将亮的时候,宁七月才拖着极度疲惫的身躯回到屋内。
站在床边,内心挣扎了片刻,终于还是强撑着,不情不愿地把衣裳褪去后才躺上床榻。
朝阳透过窗棂洒入屋内,雅韵起身像往常一般前来唤她。
宁七月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帮我跟周妈妈请个假,吃饭的时候叫我。”
翻了个身,把头埋到被子里,继续睡。
没办法,太阳太亮了!
雅韵站在她榻前思绪凌乱:...现在当丫鬟都这么随意的吗?
学到了!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干脆放飞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