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明瑞身上,不,是钉在他伤口上流淌出的、带着奇异淡金光泽的血液上!
那血液的气息,透过伤口,透过空气,如同无形的尖锥,狠狠凿穿了她万年冰封的心防!
“血……脉……”
胡青璃的声音第一次响起,清冷依旧,却带着无法抑制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破碎的冰凌在相互撞击,“你身上……有我姐姐……血脉的气息!”
洞窟内清幽的冷梅香气仿佛瞬间凝滞。那些从洞顶垂落的水珠,滴答声也似乎被无限拉长、放大,敲击在明瑞混乱的心湖上。
他躺在地上,身体被那奇异的银光修复着,暖流驱散了肉体的剧痛,可胡青璃的话语,却像一道裹挟着万载寒冰的惊雷,狠狠劈进他的脑海!
血脉?姐姐?
剧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妖王那张绝美却因震惊而扭曲的面容变得模糊又清晰。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混乱的意识彻底撕裂。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如同破旧的风箱。
千言万语,无数疑问,最终在强烈的本能驱使下,冲破了干涩的喉咙,化作几个嘶哑到几乎不成调的字:
“你要问的是……胡湛……”
轰!
短短几个字,如同点燃了沉寂万古的火山!
胡青璃那本就因震惊而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
她踉跄着,竟又向后退了半步,纤细的足踝似乎支撑不住那瞬间倾泻而出的情绪重压。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面翻涌的惊涛骇浪瞬间凝固,随即被另一种更汹涌、更复杂的洪流彻底淹没——那是冻结了千年的悲伤,是骤然重逢的狂喜,是难以置信的狂乱,最终汇聚成一片足以溺毙一切的、破碎的水光。
“阿姐……”一个极其轻微、带着无尽孺慕与绝望的呢喃,从她颤抖的唇间滑落,轻得如同一声叹息,却重逾万钧。
她眼中的水光再也无法承载,瞬间决堤!两颗滚烫的泪珠,如同碎裂的星辰,挣脱了冰封的束缚,沿着她白玉无瑕的脸颊无声滑落。泪水滴落在她素白的衣襟上,晕开两点深色的痕迹,如同心口无法愈合的伤。
她猛地再次向前一步,这一次,动作不再是之前的威严与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失态的急切和不顾一切的确认。她完全无视了明瑞身上残留的血污和伤痕,那只冰冷的手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再次探出,这一次,目标不再是狰狞的伤口,而是轻轻、却带着万钧之力地按在了明瑞的额心!
指尖冰凉依旧,但那股触及灵魂的意念,却如同滚烫的岩浆!
轰!
明瑞的意识瞬间被一股庞大无匹的洪流冲垮!无数破碎的、带着强烈情感的画面碎片如同失控的流星,狠狠撞入他的脑海!
——一个眉眼温柔如春水、与眼前妖王有六七分神似,却更显温婉娴静的女子(胡雪璃),在漫天纷飞的洁白梨花中,对着他温柔地笑,眼神里盛满了全世界的爱怜。那是母亲!虽然记忆模糊,但那种刻入骨髓的温暖和眷恋瞬间苏醒!
——画面陡然切换,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血色的火焰在疯狂跳动、狞笑!母亲那温柔的面容在血焰中变得痛苦而扭曲,她似乎在无声地嘶喊,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担忧和……诀别的悲伤!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灵魂深处炸开!
——紧接着,另一个画面碎片强行插入!同样是这张绝美却冰冷的脸(胡青璃),但更加年轻,眼中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暴怒和绝望!她站在一片狼藉的断壁残垣之上,九条巨大的狐尾如同暴怒的银龙在身后疯狂舞动,搅动着漫天血雨!她仰天发出无声的悲啸,那啸声中蕴含的痛楚与毁灭之意,让明瑞的灵魂都在颤栗!
“呃啊——!”明瑞再也无法承受这灵魂层面的冲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地弹动了一下,随即彻底下去,意识在巨大的痛苦和信息的洪流中再次沉沦,陷入一片空白。
胡青璃按在他额心的手猛地收回,仿佛也被那画面中蕴含的极致痛苦灼伤。她绝美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滚落,在她冰冷的脸上划出两道清晰的湿痕。
“阿姐……雪璃……”她喃喃着,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泪。她看着地上再次昏迷过去的明瑞,那沾满血污的年轻脸庞,依稀能看到姐姐温婉的轮廓。巨大的悲伤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
“哈哈哈哈——!”
一阵狂暴、嚣张、带着浓烈血腥气的狂笑声,如同无数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刮过洞窟光滑的岩壁,从洞窟唯一的入口处,排山倒海般轰了进来!
笑声在空旷的洞窟内疯狂回荡、叠加,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
“找到了!小虫子!还有……躲在这耗子洞里的狐狸精!”血牙妖将血獒那标志性的、令人作呕的沙哑嘶吼紧跟着炸响,充满了赤裸裸的恶意和嗜血的兴奋,“真是感人至深的姑侄重逢啊!啧啧啧,哭得真可怜!”
胡青璃眼中所有的悲伤和脆弱,在笑声炸响的瞬间被彻底冻结、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比万载玄冰更刺骨的杀意!那杀意是如此浓烈,以至于她周身流淌的月华光晕都瞬间染上了一层幽冷的、近乎实质的深蓝!洞窟内的温度骤降,地面和岩壁上瞬间凝结出细密的冰晶!她猛地转身,银发无风狂舞,宽大的素白衣袖猎猎作响!
血獒那覆盖着狰狞血牙面具的高大身影,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堵在了洞窟入口投射进来的微弱天光之中。他肩膀上扛着一柄门板般巨大的、不断滴落着粘稠黑血的锯齿骨刃,猩红的双眼透过面具,贪婪而残忍地锁定在胡青璃和地上的明瑞身上。
他故意顿了顿,享受着这死寂中弥漫的绝望和愤怒,然后,用那仿佛毒蛇吐信般黏腻恶毒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刺向胡青璃的心口:
“哭什么?胡雪璃那贱人的尸体,可是被我们主上‘请’回去,好好‘招待’着呢!主上……可是喜欢得紧呐!哈哈哈哈——!”
“尸……体……”
“主上……喜欢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