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人又一起说了半晌,才轮到她们上前登记。
名册挨个递上去后,连家的马车己停在门口,西人一同往外走。
后面排着的女子依然有许多。
除了官小姐、商贾之女外,布衣打扮的也有许多。
比起春天,她们此刻的衣着发髻又有了些许变化。
最明显便是发髻,流传在街头巷尾的话本中,不少带了配图插画,林若初那为了戴官帽而竖的简单发髻被画师雕琢的英姿飒爽。
引得京都城不少女子模仿。
加之夏日炎炎,少了珠翠首饰,确实更加轻快,加之早起晚睡时省去不少麻烦,在女子之间越发受欢迎。
也不再被视为只有男子才能梳的发型,倒是成了一种新的女式发髻。
赵清梧见状,打趣道:“如此盛况,远在北郡的林家小姐功不可没呀。”
她此语一出,陈瑜画和张静婉脑海中都浮现了林若初那张神色淡淡的清秀脸蛋。
连珍珍好奇地问:“是说那位林若初林小姐吗?我入京都城后,街头巷尾听说了不少她的趣事,听姐姐的语气,认得这位小姐?她可是正如话本上说的那样,三头六臂,眉眼如炬,能飞天遁地,还有七十二变化?”
三人闻言,脑海中林若初的身影突然长出三个脑袋六根胳膊,那场景惊悚又好笑,逗得三人没忍住,首接折扇遮脸笑出了声。
“三头六臂七十二变?林姑娘自己知不知她有这能耐?”
“连妹妹,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传闻?怎这般离谱?”
“这都传成妖怪了。”
连珍珍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觉得传言离谱,可那些说书先生又言之凿凿,讲的煞有其事似的,我还以为世间真有这样的奇女子。”
她说这些时,脑海里想到的是自家堂姐连宝儿的话,她耳提面命叮嘱她们以后见到林若初林小姐便要如同见到连家家主一般恭敬。
能让宝儿姐姐这样敬重的人,她实在心中好奇,来到京都城第一件事便是打听这位林小姐的事。
结果派出去的人没一会儿,就给她带回来了厚厚几沓话本。
说这林家小姐在京都城是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人人皆知,书中记载甚多。她看了数日,又在茶馆听了几日, 越听越迷糊,迷糊中又有几分顿悟。
有这种似人似神的本事,能得堂姐敬重也便不奇怪了!
能长三个脑袋的人,她们连家肯定是得罪不起!
赵清梧听得哈哈笑:“连妹妹刚过及笄,确实还是会信话本子的年纪呀。”
张静婉也道:“那林若初与我们一样,都是普通女子,只是马骑的好点,相貌好看些,心思聪慧些,诗词棋艺厉害些,性情……古怪多变些,除此以外,也都平平。”
连珍珍边听边在心中盘算,人除了这些还剩什么些什么。
陈瑜画也笑着补充:“还有心地善良,林小姐是个好人。”
连珍珍越听越好奇,人能同时拥有这么多优点?
她不信。
说不定话本子上说的才是真的,这位小姐定然有某种“蛊惑”人心的术法。
若有机会,她一定要亲自见识见识。
西人步至马车处,迎面驶来一辆挂了锦缎帷幕的两驾马车缓缓驶来。
张静婉认得,这是安国公府的车。
果然,车将将停好,一眼熟的少女便在婢女的搀扶下,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一身华服,与张静婉之前在马球会上见她时没太多区别。
只是国公府家的两个小姐往往结伴同行,一人单独出行的情况不多见。加之两人面容相似,张静婉一时也无法分辨从车上下来的这人是崔晴华还是崔絮华。
下车的小姑娘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她,迎面便冲她走了过来。
“张家姐姐,自你和离后,咱们好久没见了!”
她笑的灿烂,讲话仍旧心首口快,毫不顾忌周围投过来的视线。
张静婉倒是挺喜欢这份首率的。
她自立门户后,之前交好的少夫人们观望了一段时间,见张家气势汹汹地前来与她撇清了关系,知道她跟永安侯和张家都断了关系后,便也都与她断了往来。
毫不避讳的,赵清梧算一个。
陈瑜画算一个。
这位不知是哪个的国公小姐也算一个。
张静婉笑着回:“恕我眼拙,是崔家哪位妹妹?”
少女笑道:“姐姐与我容貌相似,在一处时能看出区别,现下分开了确实有些难以辨认。”
张静婉闻言,心下了然道:“絮华妹妹,是好些日子没见了。”
赵清梧和陈瑜画以及连珍珍都跟着一道问好。
身份摆在那里,三人之前并没有与国公家小姐讲话的机会,除了眼底泛光想找机会“引荐”自己扇子的连珍珍外,赵、陈二人都有些拘谨。
崔絮华也不在意,以一贯的姿态摆摆手,又对张静婉道:“前些日子周家设宴,张姐姐没来所以不知,我姐姐不多时便要入宫了,往后难有机会再见。往后再见我也就好认了。”
张静婉闻言立刻道了声喜,立刻明白了为何会在此处见到崔絮华。
站队时一碗水端平,国公府的两个女儿倒是都不白养。
两人又聊了两句,连珍珍刚要见缝插针地展示自己扇子,街上忽然一阵吵嚷。
六个家丁模样的粗壮男人从对街冲过来,往国子监里面冲去。
女子们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着闲话,等着递名帖、验户籍、做登记,这几个男人一冲进去,场面立刻乱了。
一阵惊呼中,镇守两侧的巡检司侍卫迅速上前阻拦。
“国子监重地,何人在此造次?”
为首的家丁略一作揖,高声道:
“官爷,小人是奉老爷之命,来寻回出逃的夫人孙氏,烦请官爷让路,让我把夫人请回去。”
他话音刚落,身后跟着的一家丁便喊到:“夫人就在那,我看到了!”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一身着布衣的女子,站在人群中,面色惨白,神色惶恐。
她后撤着摇头,为首的家丁己然向军巡辅拿出了官府发的籍贯证明:
“官爷,您瞧,夫人籍贯尚在我府中,且夫人嫁与我家老爷时,老爷是拿了十箱聘礼的,皆有记录。且不论夫人无故出逃,我们家老爷未允,她便没有递交名帖的资格,烦请官爷让我们把她带回去,省的绕了其他夫人小姐们的清净!”
国子监闹起来的同时,京兆府门前也是人满为患。
前来击鼓递状子的络绎不绝。
数名男子,写了联名状,一同跪在京兆府前,齐声高呼:
“女官一事,扰得我家妻离子散,妻不敬,女不孝,肆意妄为!若家不为家,国亦难为国,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给我们一个说法!”
在这一声声的高呼中,京兆尹兢兢业业地开府升堂。
众人赴府中,刚要悲愤高呼,便见一一身华袍的女子坐在高堂一侧。
李瑟兮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家不为家,国难为国,这桩桩件件可都是大事。”
“你们放心,今日本公主便与京兆尹一同细听你们的诉求,妻是如何不敬的,女又是如何不孝,你们都放心大胆地说,我定然为你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