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武接任掌门的典礼上,只收到一道传音剑书:
"蜀山……托付于汝。"
"吾心己死……剑道何存?"
声音沙哑如锈剑磨石,再无当年逍遥剑仙的半分意气。
"外公!你连娘亲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吗!"
小蛮的哭喊穿透结界,李逍遥背对山门而坐,越女剑横置膝头。少女掌心贴在透明屏障上,隐约可见当年忆如的轮廓。
阿奴按住小蛮颤抖的肩膀,轻声道:"逍遥哥哥……忆如走前说,她最悔的是未能见你白发……"
传信术的光芒渐渐消散,结界内只余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莫再来了……你娘亲……不愿你见我这般模样。"
蜀山禁地最深处,天蛇杖与越女剑并置玉台。
每月初七,李逍遥以鲛绡巾擦拭兵器。这日却在越女剑穗下发现一张字条,忆如的笔迹被水渍晕开:
"爹,莫怪仲晰……女儿无悔。"
窗外忽起风雪,恍惚间似见红衣少女执剑回首:"臭爹!看我这招凤舞九天练得如何?"
李逍遥伸手去触,指尖只碰到冰凉的剑穗。
阿默暗叹,李逍遥第一次坍塌:赵灵儿为苍生牺牲,李逍遥失去挚爱。
第二次坍塌:林月如旧伤复发病逝,李逍遥中年丧妻。
第三次坍塌:李忆如为女献身,李逍遥晚年丧女,彻底断绝亲情寄托。
李逍遥一生抗拒女娲族殉道命运,却目睹女儿为救外孙女重蹈覆辙。
李忆如之死是压垮李逍遥的最后一根稻草,丧妻后复丧女,从"仗剑江湖梦"到"沧桑遗世人"。逍遥……早己不逍遥,世间再无逍遥。
若干年后,苍木山后山,阳光斜照树影婆娑。
姜云凡猫着腰,藏在一丛灌木后,眼睛紧盯着前方支起的竹笼。笼下撒了些谷粒,一根细绳连到他手中,只要轻轻一拉——
"呜——好半天了,它怎么还不进去啊?"
方采薇蹲在他旁边,小手揪着他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急切。
姜云凡头也不回,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小声点——"
方采薇鼓了鼓腮帮子,嘟囔道:"云凡哥哥,这法子管用不管用啊?"
姜云凡胸有成竹,咧嘴一笑:"包在我身上。你乖乖等着,别出声,知道不?"
方采薇眨了眨眼,终于老实点头:"哦。"
山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一只山雀蹦蹦跳跳地靠近竹笼,歪着头打量地上的谷粒,警惕地左右张望。
姜云凡屏住呼吸,手指悄悄收紧……
突然,狂风寨主殷其雷走到旁边:"臭小子,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玩!"
殷其雷的大嗓门炸响,惊得树枝一颤。山雀"扑棱"一声腾空而起,转瞬消失在林间。
方采薇急得跺脚,追出几步:"小鸟等等!等等!"
姜云凡瘫坐在地,长叹一声:"老爹,你嗓门那么大干嘛,都让你吓跑了。采薇闹着抓鸟都一早上了,这下可好了。"
殷其雷一愣,挠了挠头:"啊?我又不知道,这——"
方采薇红着眼眶走回来,小脸皱成一团:"呜呜……小鸟都飞走了啦……我追都追不到。"
殷其雷顿时手忙脚乱,蹲下来哄道:"乖啊,别哭别哭。今天云凡哥哥要放哨,改天我让他帮你抓十只回来!啊~"
方采薇扭着身子不依:"人家现在就要嘛,呜呜……"
姜云凡抱臂看戏,咧嘴一笑:"老爹啊~你看,坏事了吧?"
殷其雷立刻板起脸,一巴掌拍向姜云凡后脑勺:"臭小子,你找揍是不是!大清早就该你换山口的岗,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姜云凡侧身躲开,撇嘴道:"咱们是山贼又不是当兵的,搞那么多破规矩干嘛。"
殷其雷吼道:"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皮痒是不是?"殷其雷的吼声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
方采薇踮着脚拽住姜云凡的衣角:"云凡哥哥我也要跟你去~"
"哎哟我的小祖宗~"殷其雷瞬间变脸,蹲下来挤着笑脸:"他是去放哨,就是干站着,一点都不好玩的。啊~"突然压低声音:"山道上有好多怪物呢,有大老虎啊、大猴子啊,可凶可凶啦~"
姜云凡挎着哨棍往山下走,小声嘀咕:"我就不信这山上还能有比老爹凶的东西......"
"臭小子!"殷其雷耳朵一动,板着脸喝道:"嘀咕什么呢?还不快去!"
"是是是——"姜云凡拖着长音,边走边回头冲采薇眨眼睛。小姑娘破涕为笑,刚要追上去就被殷其雷一把拎住后领。
姜云凡百无聊赖地甩着哨棍:“一个月也看不到几次人影,还天天放哨。唉,赶紧去山口看看。”
姜云凡晃悠到山口时,马成正扶着老腰首哼哼。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才来?害我多站了大半天,腿都快折了!"
姜云凡挑眉一笑:"没有吧?我这不是来了么。"
马成摇头叹气:“这就交给你了,我得赶快回去歇歇。”刚把哨棍递过去——
"吱——!"
尖锐的猿啸骤然撕裂山间宁静。
树丛剧烈晃动,一道鹅黄色身影踉跄冲出,身后竟追着七八只壮如小山的赤目山猿!
马成瞪圆了眼:"啊?是个姑娘?……这,这世道,连猴子也敢强抢民女啦?"
姜云凡己箭步冲前:"不好!"
马成捋须偷笑:"嘿嘿,到底是少年人,就是喜欢在姑娘家面前出风头——"话音戛然而止,"啊?不对!这么大个猴子,这是——"
女子被树根绊倒,雪白的裙裾染上泥渍。为首巨猿凌空扑下,利爪距她咽喉不过三尺——
铿!
铁剑破空而至,硬生生将巨猿劈飞三丈!
姜云凡持剑挡在女子身前,剑锋映着落日泛起血芒。
女子最后只看到一个持剑的背影,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姜云凡独自面对猿群,剑锋虽利,却架不住猴子越聚越多。他呼吸急促,额头渗汗:"该死……这群畜生越来越多……不管了!拼了!"
就在他准备硬冲时——
"云凡别怕!老爹来了!!弟兄们,杀!"
殷其雷的吼声如雷炸响,狂风寨众人挥舞兵刃冲杀而来。猿群见势不妙,尖啸着窜上树梢,转眼消失无踪。
殷其雷大步走到姜云凡身旁,蒲扇般的大手往他肩上一拍:"好小子,没伤着吧?"
姜云凡蹲在地上喘气:"呼……呼……还好。这是哪来的怪猴子啊?"
殷其雷突然变脸,一巴掌扇向他后脑勺:"啊~痛痛痛痛!老爹,没伤也会被你打残啊……"
"不痛你就不长记性!!一个人跟魔猿打架,你嫌命长啊?"
姜云凡揉着脑袋嘟囔:"救人要紧嘛,哪想的了那么多。"
殷其雷瞪眼:"少给自己找台阶!要不是马成报信报得快,你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此时,方永思蹲在昏迷女子身旁,仔细检查后抬头:"看来只是昏过去了,没什么大碍。"
殷其雷摸着下巴,一脸狐疑:"奇怪,这姑娘怎么一个人跑到咱们山里来?"
姜云凡盯着女子苍白的侧脸,若有所思。殷其雷瞥见,突然咧嘴一笑:"小子,发什么呆,看上人家了?"
姜云凡顿时涨红脸:"老……老爹你少瞎说!"
方永思适时提议:"大当家,咱们还是先把她带回山寨再做打算吧。"
殷其雷点头:"成,总不能扔着她不管。老马,回寨子把车拉过来。"
狂风寨大厅内,众人围着昏迷的姑娘七嘴八舌。
丘老二摸着下巴,挑眉道:"大当家,咱们可是跟魔猿干了一场才抢下人来的,问她家要点辛苦钱也不过分啊。"
陈莽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她家在哪吗?再说要是他们当我们绑票,上报官府那怎么办?"
丘老二眼睛一转:"这么麻烦,那干脆把她留下来,我这一把年纪了还没娶媳妇呢!"
陈莽突然拍腿大笑:"那不成,就算要娶,也应该寨主先娶,不如把她留下给大当家当压寨夫人吧!"
殷其雷一巴掌拍在桌上,茶碗跳起三寸高:"你们这些混小子,别扯到俺身上来!"
丘老二立刻正色:"就是说嘛,论岁数大寨主都可以当她爹了。还是我比较……"
钱顺突然插嘴,眼睛瞄向一旁脸红的姜云凡:"要我说,云凡也老大不小了,反正年纪也适合,干脆~~~嘿嘿~~"
姜云凡顿时跳脚:"……喂喂喂,我们可是山贼,不是淫贼!都胡说什么呢!?"
方永思点头附和:"云凡说得没错。况且我们不知道这姑娘的来历,还是先……"
寨众A挤眉弄眼:"这姑娘长得俊,给少寨主当压寨夫人正好!"
寨众B急忙摆手:"嘘——人还没醒呢!"
烛火摇曳的厢房里,女子睫毛轻颤着睁开眼,恰好听见门外传来:"要我说就该让少寨主娶了这姑娘!"
"嗯......"她下意识轻哼出声。
趴在床边的方采薇立刻蹦起来:"姐姐你醒啦!"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小妹妹......"女子虚弱地笑了笑,话音未落方采薇己经像阵风似的冲出门去:"爹!云凡哥哥!殷伯伯!姐姐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