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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
傅诗予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额头的伤口早己被雨水浸得发白，血液混着雨水滑落，在衣领上晕开一片暗红。脸颊上的掌印仍火辣辣地疼，嘴角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却冲不散口腔里的铁锈味。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视线模糊，耳边只剩下雨声和胸腔里微弱的心跳。
“你不过是个拖油瓶。”
“段靳言娶你只是为了利益。”
“你以为他真的在乎你？”
齐若涵尖锐的笑声、继父暴怒的吼叫、母亲无助的哭声，在脑海中交织成一片混沌。她抬手捂住耳朵，却挡不住那些刺耳的声音。
“不是的……”她喃喃自语，声音被雨声吞没。
脚下的水洼溅起冰凉的水花，她的双腿越来越沉，像是灌了铅。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扭曲成模糊的光圈。
“段靳言……”她下意识念出这个名字，仿佛这是最后的救赎。
下一秒，她的膝盖一软，整个人重重栽倒在积水中。
黑暗吞噬了她最后的意识。
“滴——滴——”
心电监护仪的声音规律地响着，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傅诗予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额头的伤口己经缝合，缠着厚厚的纱布。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醒来。
“39.8度，还在升高。”医生皱眉看着体温计，“伤口感染引起的败血症，必须尽快控制。”
护士翻开傅诗予的手机，在紧急联系人里找到了“段靳言”的名字。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护士还没开口，就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哪？”
半小时后，医院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段靳言浑身湿透，西装外套不知丢在了哪里，白衬衫上沾满雨水和泥渍。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人呢？”他一把抓住路过的护士。
护士被他吓到，结结巴巴地回答：“6、608病房……”
段靳言松开她，大步冲向病房。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的呼吸一滞——
傅诗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身体几乎被各种仪器和管子淹没。她的脸颊仍带着红肿的掌印，嘴角的伤口结了痂，额头的纱布渗出淡淡的血迹。
“傅诗予……”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医生走过来：“段先生？”
“她怎么样？”段靳言的目光始终没离开病床上的人。
“头部外伤合并感染，现在高烧不退。”医生递过病历，
段靳言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
“另外，”医生犹豫了一下，“她身上有多处陈旧性淤青，肋骨也有轻微骨裂的痕迹，应该是长期遭受暴力所致。”
段靳言的手攥成拳头，指节泛白。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江子墨的电话：“查傅诗予今晚去过哪里，现在，立刻。”
挂断电话，他坐到病床边，轻轻握住傅诗予冰凉的手。
“对不起……”他的拇指着她手背上细小的针眼，“我来晚了。”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
傅诗予的高烧迟迟不退，医生换了几种抗生素都不见效果。
“物理降温。”段靳言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口，“我来。”
护士递来冰毛巾，他小心翼翼地敷在傅诗予滚烫的额头上，又用酒精棉擦拭她的掌心、颈侧和脚心。
“靳言……”江子墨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声音戛然而止。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段靳言——向来一丝不苟的衬衫皱巴巴的，头发凌乱，眼中布满血丝，像个固执的守夜人般守在病床前。
“查到了。”江子墨压低声音，“离开你家后，去了锦绣花园，在锦绣花园最后的监控里看到诗予跟他的母亲，齐家对面的监控显示，诗予是带着伤离开齐家的。”
段靳言的眼神瞬间变得骇人：“很好？”
"事情先交给我，有消息马上通知你。"江子墨平静的说，看了眼病床上的傅诗予：“她怎么样？”
“高烧不退。”段靳言的声音沙哑，“医生说……如果明天还醒不过来，可能会有脑损伤。”
江子墨从未见过好友如此脆弱的一面，拍了拍他的肩：“她会没事的。”
江子墨离开后，病房再次陷入寂静。
段靳言俯身，在傅诗予耳边轻声说：“傅诗予，你给我听好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你敢不醒过来，我就让齐家所有人陪葬。”
傅诗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七岁那年，母亲牵着她的手站在齐家大门外。雨下得很大，她的鞋子湿透了，脚趾冻得发麻。
“诗予，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母亲蹲下来替她整理衣领，“要听话，知道吗？”
小小的她点点头，却看到门后站着一个穿公主裙的女孩，正用厌恶的眼神瞪着她。
场景突然转换，她变成了十五岁的自己，躲在阁楼里偷偷画设计稿。继父突然推门进来，一把抢过她的本子：“画这些有什么用？齐家养你不是让你做这些无聊事的！”
画面再次变换，她站在婚礼现场，对面是面无表情的段靳言。牧师问：“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傅诗予！”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穿透梦境，将她拉回现实。
她努力睁开眼，刺眼的白光中，她看到一张憔悴却英俊的脸——
段靳言的眼睛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衬衫皱得不成样子。
“段……靳言？”她的声音微弱如蚊呐。
段靳言猛地站起身，按响呼叫铃：“她醒了！”
医生和护士迅速赶来，检查瞳孔、测体温、换药……
傅诗予茫然地任人摆布，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段靳言。
他看起来糟糕极了，却让她莫名安心。
“体温开始下降了。”医生松了口气，“危险期过了，但还需要观察。”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段靳言坐回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疼吗？”
傅诗予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无声滑落。
“对不起……”她小声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段靳言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俯身，轻轻抱住她，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她的伤口。
“傅诗予，你记住——”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从今往后，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
傅诗予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这一刻，她终于确定——
无论段靳言娶她的初衷是什么，至少现在，他都没有伤害过她，比任何真相都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