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土地被烈日炙烤成灰白的画布,龟裂的地表如老人皲裂的皮肤,纵横交错的纹路里凝结着白花花的盐霜。正午的阳光首射而下,盐碱结晶在地面折射出刺目的银光,恍若撒落一地破碎的镜子,将天空的湛蓝割裂成无数尖锐的碎片。
枯黄的芦苇稀稀拉拉地挺立着,叶片蜷曲成褐色的细条,在干燥的风里簌簌作响。偶尔几株顽强的碱蓬草泛着暗红,却也掩不住被盐碱侵蚀的衰败,像是这片苍白世界里即将熄灭的残烛。干涸的河床上,零星散落着贝壳状的盐壳,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惊起几只灰扑扑的蚂蚱,转瞬又消失在斑驳的盐霜下。
远处废弃的农舍歪斜着,土墙剥落处出同样泛白的内里,窗框上的玻璃早己破碎,只剩扭曲的木框在风中摇晃。曾经的灌溉渠如今成了白色的沟壑,渠壁结着层层叠叠的盐垢,宛如岁月留下的年轮。
暮色降临时,苍白的盐碱地被染成诡异的青紫色。风裹着咸涩的气息掠过,卷起细小的盐尘在空中盘旋,模糊了远处地平线的轮廓。没有虫鸣,没有蛙叫,唯有这片死寂的土地,无声诉说着被盐分吞噬的生机与往昔。
漠北的碱滩在春分泛着白花花的盐霜,珠儿跟着牧人学习“碱地改土法”:“用骆驼粪混着红柳皮,翻耕三遍,碱土就会变松。”她蹲在刚开垦的田里,将雪魂麦种拌着艾草灰播下,忽然看见远处沙丘扬起黄尘——金穗盟的商队又来了。
“他们带着‘改良种’,说能在碱地生长,”老牧人呸掉嘴角的草茎,“去年骗了我们百头骆驼,种子播下去全成了白芽。”珠儿看见商队的车架上印着熟悉的金穗纹,车顶插着的旗子,竟绣着与黑虎帮相似的虎头。
林昭混在围观的牧人中,看见金穗盟的首领正是当年在朱雀镇逃脱的钱师爷副手——王富海。此人正举着的麦种,向牧人展示:“此乃太白山秘传‘碱王麦’,千两银子换一斗,包活包收!”
“包活?”林昭突然开口,“敢不敢与我们的雪魂麦比试?同一块碱地,同天播种,三月后看收成。”王富海认出他,眼中闪过阴鸷:“你是云松村的小郎中?听说你师父是朝廷钦犯——”
话未说完,珠儿己掏出磁石,吸住对方手中的麦种:“硫黄毒种,也敢称太白山秘传?”围观牧人哗然,有人认出这正是去年枯死的种子。王富海脸色铁青,忽然挥手,商队中冲出二十余刀手,首取护种队。
碱滩上无处可躲,林昭带着众人退到红柳丛,忽然想起《护种经》里的“碱地陷阱”:“扒开表层碱土,下埋艾草与火石,刀手踩踏便会起火。”珠儿会意,迅速布置陷阱,红柳枯枝遇火即燃,火借风势,在碱滩上形成火墙。
“撤!”王富海见势不妙,带着商队 retreat。珠儿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忽然发现对方车辙里掉出半张图纸,画着漠北盐湖的地形,标记着“金穗盟碱地毒种培育基地”。
深夜,护种队围坐在骆驼皮帐篷里,研究图纸。老牧人指着盐湖中央的黑点:“那里曾是绿洲,十年前突然碱化,牧民说是‘金穗盟下了毒’。”林昭摸着图纸上的麦穗标记,与师父当年的笔记如出一辙,却多了个骷髅头——正是毒种的标志。
“我们去绿洲。”他忽然起身,望着帐篷外的星空,银河下的碱滩泛着微光,“雪魂麦的根能分泌酸液,中和碱土。或许,绿洲还有救。”珠儿攥紧装着雪魂麦芽的竹筒,那是三天前刚发芽的种子,嫩芽上挂着的盐晶,像戴了顶小小的皇冠。
第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