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日的暖阳

第34章 家花没有野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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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颜日的暖阳
作者:
承天恩泽
本章字数:
9046
更新时间:
2025-05-04

飞机降落在龙州机场时,舷窗外飘着细雨。细密的雨丝如雾似纱,将整个机场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停机坪上,地勤人员穿着橙黄色的雨衣穿梭忙碌,牵引车缓缓拖动着飞机,留下长长的水痕在柏油地面蜿蜒。

李智隔着舷窗,看着雨水顺着玻璃滑下,模糊了远处的塔台,恍惚间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他下意识着口袋里那枚新加坡地铁卡,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那座被阳光浸润的城市己经远去。

行李转盘处,金属链条的转动声混着此起彼伏的行李箱滚轮声。李智盯着转盘上缓缓移动的行李,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争吵声。"你就知道玩手机!孩子都要摔了!" 一位年轻母亲尖锐的斥责声响起。他回头望去,只见穿着碎花裙的女人正用力拽着丈夫的手臂,怀里的小孩哭得满脸通红,手里的棒棒糖掉在地上沾满灰尘。

男人慌忙弯腰去捡,嘴里嘟囔着:"不就摔一下,至于这么大声吗?" 女人冷哼一声:"你倒是摔一个试试?" 争吵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李智却在这充满烟火气的争执里,想起自己行李箱里那只鱼尾狮玩偶 —— 那是一菲在圣淘沙亲手挑选的,说要给他当护身符。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叹了口气,对身边的老伴说:"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知道珍惜眼前人。"

潮湿的空气裹挟着熟悉的桂花香扑面而来,李智拖着行李箱走出通道。机场大厅里人潮汹涌,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推着餐车穿梭其中,不时用扩音器提醒路人避让。几个背着登山包的游客举着手机,对着指示牌激烈讨论:"去龙清寺到底该坐几号线?"" 导航说转三趟地铁,可我看打车也就半小时啊。"

李智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是萧茜发来的消息:" 落地了吗?学车好累,等我考完科三就见你。"他盯着屏幕上简短的文字,想起在新加坡樟宜机场分别时,萧茜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注意安全 ",连拥抱都显得敷衍。最终,他只回了个" 好 "。

此时,机场广播里播放着航班延误的通知,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像是某种无声的嘲讽。一位戴着墨镜的商务人士对着电话怒吼:" 合同的事必须今天解决,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困难!"

地铁穿过城市地下,李智望着车窗倒影里自己疲惫的面容。车厢内广告灯箱不断变换,某房产广告里一对夫妻举着香槟微笑的画面刺痛了他的眼睛。旁边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戴着老花镜,正专注地阅读《金刚经》,书页边缘己经泛黄。

几个中学生挤在一起,其中扎马尾的女孩兴奋地说:"听说龙清寺求姻缘超灵的!"" 得了吧,上次我姐去求,到现在还是单身。"她们的笑声清脆,却让李智想起远在新加坡的一菲。那时他们在滨海湾散步,一菲指着鱼尾狮喷泉说:" 以后她也要在这里拍婚纱照。"行李箱里那只玩偶,此刻仿佛变得滚烫,烫得他不敢触碰。一位中年男子上车后,看到中学生们的打闹,小声嘀咕:" 年轻真好,不像我们,每天都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

推开家门,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张微音系着蓝白格子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的笑容瞬间点亮:"阿智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你爸今天特意买了鲈鱼。" 厨房里蒸汽氤氲,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智望着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想起视频通话时她总说 "一切都好",可此刻她转身时,围裙带子己经洗得发白。饭桌上,李慈顺端起酒杯,车钥匙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明天带你去龙清寺转转,试试我新买的车。" 他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开着破旧的五菱面包车,下雨天车顶总会漏雨,母亲用塑料盆接着,还笑着说这是 "天然雨帘"。那时一家人挤在狭小的车厢里,反而比现在这辆宽敞的奔驰车更温暖。张微音给李智盛汤时,轻声说:"在国外没吃好吧,多吃点补补。"

第二天清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撕破了小区的宁静。李智推开窗,银色的奔马轿车停在楼下,在朝阳下泛着金属光泽。几个晨练的老人正在打太极,动作舒缓流畅。

卖早餐的小贩推着车子,用带着龙州口音的普通话吆喝:"豆浆嵌糕嘞!新鲜出炉!" 李慈顺正拿着麂皮布仔细擦拭车窗,见儿子下来,得意地按响车钥匙:"怎么样?七十万落地,你妈说家里宽裕了,该享受享受。" 张微音从屋里出来,往李智手里塞了袋温热的茶叶蛋:"你爸念叨了半年,终于圆梦了。"

她说话时,李智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己经有些变形,那是他们结婚时的戒指。上车前,隔壁王阿姨正巧路过,看到新车不禁赞叹:"老李,这车子真气派!" 李慈顺笑着回应:"小意思,现在生意好做了。" 但李智分明看到父亲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小区保安凑过来,羡慕地说:"李老板,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啊。"

车内弥漫着真皮座椅的味道,李智坐在后排,看着父亲握着方向盘的手。仪表盘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陌生的轮廓。山路蜿蜒,车窗外的竹林沙沙作响,溪水潺潺流淌。路过一处观景台时,李慈顺突然停车:"下来看看,这里风景不错。"

远处群山连绵,云雾缭绕,宛如水墨画。张微音掏出手机:"阿智,来拍张全家福。" 快门按下的瞬间,李智发现父亲笑得有些僵硬,母亲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真心的喜悦。拍照时,一位路过的游客主动上前询问:"需要我帮你们拍张合影吗?" 一家人站在观景台前,背后是壮丽的山景,可李智总觉得这画面缺了点什么。张微音整理了一下头发,小声说:"好久没这样一起出来了。"

龙清寺坐落在半山腰,红墙灰瓦在绿树的掩映下显得格外宁静。寺前的石阶上,几位香客正三步一叩首地往上走,嘴里念着 "阿弥陀佛"。寺门两侧的石狮子历经岁月,鬃毛都被磨得光滑。走进寺内,香烟袅袅,钟声悠扬。大雄宝殿前,一位穿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正在清扫落叶,扫帚划过石板的声音格外清晰。

张微音在功德箱前驻足,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零钱,轻轻放入。李慈顺则掏出一叠钞票,动作利落得像在谈生意。这时,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来,对李慈顺说:"施主,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啊。" 李慈顺笑着点头,眼神却有些躲闪。旁边的小和尚看到李慈顺的举动,小声对同伴说:"这位施主虽然出手阔绰,但总感觉心事重重。"

"施主,可要请一炷香?" 卖香的小沙弥合掌问道。张微音点点头,接过三支檀香。她走到香炉前,用烛火点燃,双手缓缓举过头顶,嘴里喃喃自语:"求佛祖保佑阿智学业顺利,保佑我们一家平平安安..." 她先向东方拜了三拜,接着转向南方、西方、北方,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认真。李智望着母亲挺首的脊背,突然发现她的肩膀比记忆中单薄许多,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拜完后,

张微音走到观音殿,虔诚地跪在蒲团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李智悄悄走近,看到那是母亲多年来的心愿清单,第一条永远是 "希望阿智健康快乐"。旁边一位中年妇女也在祈祷,嘴里念叨着:"保佑我家那口子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瞎混了。"

素斋馆里,木质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墙上挂着几幅禅意的字画。李智给母亲夹了块豆腐:"妈,尝尝这个。" 张微音笑得眼角泛起皱纹:"还是我儿子贴心。" 李慈顺低头扒饭,手机在桌上震动不停。他瞥了眼屏幕,迅速按灭。这个小动作被李智捕捉到,和前些天在街上看见父亲与陌生女人吃饭的画面重叠在一起。那天,他原本想去给母亲买生日蛋糕,却在街角的咖啡厅看到父亲搂着一个年轻女人,女人无名指上的钻戒闪闪发光。更讽刺的是,那家咖啡厅的名字叫 "永恒"。隔壁桌的两位老人在聊天:"现在的男人啊,有钱就变坏。"

回程路上,李智望着车窗外的瀑布发呆。水流撞击岩石溅起的水花,像极了那天在新加坡,一菲被海浪打湿的笑脸。手机突然震动,是一菲发来的消息:"老朋友,未来再见。" 他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内心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夜幕降临,龙州的街道被霓虹灯照亮。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张微音端上最后一道菜,笑着说:"尝尝我新学的糖醋排骨。" 李慈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扒饭。李智看着父母,突然觉得这顿饭吃得格外压抑。饭后,张微音收拾碗筷,李慈顺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遥控器在他手中不停地切换频道。

李智回到房间,打开行李箱,取出那只鱼尾狮玩偶,放在书桌上。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玩偶身上,仿佛给它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他想起在新加坡的点点滴滴,想起一菲的笑容,心中一阵酸楚。

深夜,整座城市都安静下来。李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他听到客厅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母亲的尖叫。他赶紧起身,冲进客厅,只见张微音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手机掉在地上,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新消息:"张微音,我要做老板娘,你自己看着办。" 李慈顺站在一旁,额头上满是冷汗,双手不停地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 李智大声问道。张微音捡起手机,声音颤抖着说:"刚刚收到的消息..." 她按下拨号键,免提里传来娇滴滴的龙州话:"喂?边个?" 李智看着母亲的嘴唇开始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张微音深吸一口气:"你是谁?为什么发这种消息?" 对方轻笑一声:"姐姐,你男人没跟你说过我?上个月他还说要给我买辆车呢。" 李慈顺冲过去抢手机,怒吼道:"别听她胡说!" 但他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张微音的眼泪夺眶而出:"原来你说公司最近盈利少了,都是拿去养别的女人了!这么多年,我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李慈顺涨红了脸,辩解道:"就一次!她是业务上的..." "业务上需要睡在一起?" 张微音冷笑,"二十年前你说为了生意应酬,现在还是这句话!"

李智挡在母亲身前:"妈,要是离婚我跟你。" 话刚出口,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李慈顺的手还悬在半空,眼中布满血丝:"轮得到你说话?滚!" 房门被重重摔上,李智瘫坐在黑暗里。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想起在新加坡时,一菲说过的话:"真正的幸福,是经得起风浪的。" 此刻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抽在他麻木的心上。客厅里,父亲送给母亲的结婚照在风雨中轻轻摇晃,照片里两人的笑容显得那么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张微音红肿着眼睛,手里拿着张纸:"你爸写了保证书,钱都转到我名下了。" 她摸着儿子的头,声音沙哑,"别想太多,好好读书。" 李智望着母亲强装镇定的笑脸,突然发现她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比鱼尾狮雕像更深的沧桑。那尊鱼尾狮,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书桌上,仿佛也在为这场家庭风暴叹息。张微音转身时,李智看到她偷偷擦了擦眼泪,嘴里念叨着:"只要孩子好,我什么都能忍。"

深夜,李智再次打开手机。相册里,新加坡的照片还没来得及整理。一菲灿烂的笑容,圣淘沙的夕阳,环球影城的灯光秀,此刻都像一场遥远的梦。他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最终锁上了屏幕。窗外,雨还在下,打在奔驰车顶的声音,像极了心碎的节奏。整座城市在雨中沉睡,而李智知道,有些东西,己经在这场暴雨中悄然改变。就像那辆崭新的奔驰车,看似光鲜亮丽,却掩盖不住车内暗涌的裂痕。

第二天清晨,当李智再次路过那辆奔驰车时,发现车身不知何时被划了一道长长的痕迹,就像这个家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楼下的流浪猫在车边徘徊,发出一声声凄凉的叫声,仿佛也在为这个破碎的家庭悲鸣。

我们总以为感情不会变质,人身本就是利己的动物,家庭是无法填满个人的欲望的。时间能悄悄的磨灭伤痛,也可以悄悄的磨灭感情。外人眼中体面的活着,是因为我们隐藏了自己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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