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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两点的芭提雅海滩，空气里浮动着咸涩的热浪，仿佛一块被烤化的咸蛋黄。栩栩蜷缩在遮阳伞下，伞骨投下的阴影如同一弯新月，将她与外界的酷热暂时隔绝。她的凉鞋被随意踢到一旁，脚趾在滚烫的沙粒间无意识地扭动，偶尔触到几粒被晒得发烫的贝壳碎片，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
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李智的身影在碧蓝色的海水中若隐若现，泳裤的蓝色条纹被阳光割裂成跳动的光斑，像极了她小时候在水族馆见过的热带鱼。栩栩举起防晒喷雾，金属罐体在掌心沁出凉意，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海面声嘶力竭地大喊："李智！快上来涂防晒霜！" 声音被海风扯成碎片，混着不远处摩托艇的轰鸣，消散在粼粼波光中。
李智慢悠悠地划动自由泳，水珠顺着他的发梢、下颌线不断坠落，在古铜色的胸膛上画出蜿蜒的轨迹，最终消失在泳裤边缘。栩栩望着他健硕的身形，忽然想起去年暑假他从老家回来时的模样 —— 那时他在河边晒了整整一个月，皮肤黑得发亮，笑起来时牙齿白得耀眼，像极了电视里的巧克力广告模特。"你再不涂，真的要变成烤乳猪了！" 她忍不住又喊了一声，语气里混着担忧与撒娇。
"来了来了，我的美容师。" 李智甩了甩头发，水珠西溅，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他走上沙滩，膝盖以下沾满了细碎的沙粒，每走一步都会簌簌掉落。当他转身将防晒霜递过来时，背部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脊椎骨形成的凹陷处积着一小汪海水，栩栩突然想起文艺复兴画作里的男性，那些被艺术家精心刻画的肌肉阴影，此刻正真实地呈现在她眼前。
防晒霜挤出来时发出 "噗嗤" 的声响，一大团白色乳液在栩栩掌心堆积如山。"笨蛋！" 她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防晒霜立刻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晕开一块白色，"这么多够涂一头大象了！" 李智转头看她，阳光恰好从他眉骨上方斜射下来，在瞳孔里碎成无数金箔般的光点："那就当一回大象吧，反正现在身边没有真的大象。" 他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笑意，"不过大象可能没我这么听话。"
栩栩的脸颊泛起红晕，她将乳液均匀揉开，指尖触到他后颈的旧疤时，动作忽然轻柔下来。那道疤痕呈月牙状，边缘微微凸起，是高中篮球比赛时被队友的肘部撞伤留下的。她记得他第一次告诉她这个故事时，正躺在操场的看台上看星星，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当时血流得满脸都是，同学都以为我破相了，结果缝了三针就好了。每个疤痕都是成长的勋章嘛。" 此刻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疤痕，触感比周围的皮肤略为粗糙，却带着属于他的独特温度。
"好了，快去游泳吧。" 栩栩拍了拍手，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李智却忽然转身，近距离的对视让她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沙粒："有没有人说过，你认真涂防晒的样子很可爱？" 他伸手轻轻拂去她发丝间的沙粒，动作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栩栩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别过脸去，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快滚，再不走真的要晒成煤炭了。"
香蕉船的充气船体呈亮黄色，在阳光下像一块巨大的柠檬糖。驾驶员阿杰斜叼着一根干草，蹲在码头边检查安全绳，古铜色的手臂上有褪色的纹身，像是一条跃起的鱼。他时不时用泰语哼几句歌谣，调子轻快得像是在给海浪伴奏。
"抓紧咯！" 阿杰突然首起身子，露出一口白牙，随即猛地转动方向盘。香蕉船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去，船头高高扬起，又重重砸向水面，激起的浪花足有半人高。栩栩惊呼一声，双臂像铁钳般紧紧搂住李智的腰，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咸涩的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灌进她的嘴巴和眼睛，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别怕！" 李智的声音被风声和海浪声撕扯得断断续续，却依然清晰地传入耳中，"睁开眼睛，看海豚！" 栩栩颤抖着抬起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 远处的海面上，三只海豚正结伴跃出水面，流线型的身体在阳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尾鳍拍打水面时溅起的水花如同碎钻般闪耀。它们时而潜入水中，时而再次跃起，仿佛在进行一场即兴的舞蹈表演。
恐惧渐渐被惊喜取代，栩栩的尖叫声变成了兴奋的欢呼："李智！快看！它们在跳圆圈舞！" 阿杰似乎察觉到两人的兴奋，嘴角叼着的干草随着笑容上下抖动，突然再次猛打方向盘。香蕉船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夸张的弧线，离心力让栩栩感觉自己几乎要被甩出去，她下意识地将身体更紧地贴向李智，感受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在她掌心微微颤动。
"好玩吗？" 李智转头问她，海风将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有几缕甚至粘在了脸上。栩栩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深琥珀色，瞳孔里倒映着跳跃的海浪和她自己的身影。她松开一只手，迎着海风张开手臂，任由咸涩的海水打湿脸庞："太好玩了！我们再玩一次，这次我要自己喊加速！" 阿杰闻言大笑，用生硬的中文喊道："没问题，漂亮小姐说加速，我就加速！"
戴上潜水面罩前，栩栩特意用牙齿咬住呼吸管，对着掌心呵了口气 —— 这是她从纪录片里学到的小技巧，据说能防止面罩起雾。冰凉的海水没过肩膀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被浮力轻轻托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漂了起来。李智伸手扶住她的腰，帮她调整呼吸管的位置："慢慢来，用嘴巴呼吸，像这样。" 他示范着深吸一口气，腹部微微鼓起。
海底的世界比想象中更加绚烂。一群黄色的小鱼从珊瑚礁中窜出来，像是被风吹动的落叶，在栩栩眼前一闪而过。她本能地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把清凉的海水，指缝间溜走的小鱼群很快又重新聚集，在不远处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闯入者。
李智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臂，指向几簇随波摇曳的海葵。一只小丑鱼正躲在红色海葵的触手间，橘色的身体上有两道白色条纹，像穿着背带裤的调皮小矮人。栩栩兴奋地游近，却不小心让面罩碰到了海葵的触手，那些柔软的触须立刻像触电般缩回，连带小丑鱼也迅速躲到了珊瑚礁后面。她慌忙后退，脚蹼在水中激起一阵浑浊的泥沙。
"别害怕，" 李智在水中比划出安抚的手势，"海葵的刺细胞只对猎物有效，我们又不是它的菜。" 他游近海葵，轻轻吹了口气，原本蜷缩的触手又重新舒展开来，"你看，它只是害羞而己。" 栩栩深吸一口气，再次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一次她屏住呼吸，静静地观察着小丑鱼如何在触手中穿梭。当小鱼擦过她的指尖时，那种轻微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在面罩里笑出声，气泡从呼吸管溢出，在水中形成一串银色的项链。
突然，一道蓝色的影子从礁石后窜出来，吓得栩栩尖叫着躲到李智身后。那是一条扳机鱼，鲜艳的蓝色鳞片上有醒目的黑色条纹，此刻正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像是在警告他们不要靠近。"它在保护自己的巢穴，" 李智轻声解释道，手臂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我们绕到左边去，那里有片更大的珊瑚礁。"
绕过扳机鱼的领地后，眼前的景象让栩栩几乎忘记了呼吸。一片金色的沙地上，一只大海龟正慢吞吞地爬行，它的背甲足有洗脸盆那么大，上面覆盖着绿色的海藻和几枚小小的贝壳，像是戴着一顶天然的王冠。栩栩摘下潜水面罩，任由海水没过耳朵，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海龟划动西肢时发出的 "哗哗" 声。"李智，" 她轻声说，"我好像走进了《海底总动员》的场景，说不定下一秒尼莫就会游过来。"
傍晚六点，潮水退去后的海滩露出大片金色沙地，像是被大海暂时遗忘的宝藏。无数小螃蟹在沙面上横行，留下密密麻麻的细小脚印，每当栩栩试图靠近，它们就会迅速钻进沙洞里，只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气孔。她蹲在沙滩上，裙摆早己被海水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腿上，却浑然不觉。
"看！" 栩栩突然举起一枚扇形贝壳，贝壳内侧的珍珠母光泽在夕阳下变幻着色彩，从淡紫到银白，像是揉碎了的月光，"这个可以做项链吊坠，等回去找个珠宝店打孔，就能戴在脖子上了。" 李智也蹲下来，膝盖陷进柔软的沙地里，他看着栩栩眼中闪烁的光芒，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去城隍庙逛街，她也是这样兴奋地指着摊位上的小饰品，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跳动。
"你知道吗？" 李智捡起一枚海螺，放在耳边轻轻摇晃，"每颗贝壳里都藏着大海的秘密。比如这颗海螺，" 他将海螺递到栩栩耳边，"你听到了吗？那是大海在说悄悄话。" 栩栩凑近海螺，只听见 "哗哗" 的声音，像是远处的海浪在撞击礁石。她忍不住笑了："骗人，这明明是风声和沙子的声音。"
"不，" 李智认真地看着她，夕阳的余晖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这是大海在说，我喜欢你。" 他伸手轻轻拂去她睫毛上的沙粒，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朵盛开的莲花，"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你时，你穿着白色连衣裙，抱着一摞书从楼梯上下来，结果被台阶绊了一下，书撒了一地。你蹲在地上捡书时，我发现你发尾沾着一片枫叶，特别可爱。"
栩栩的脸瞬间红透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贝壳，想起那个秋天的下午。那时她刚结束一场考试，满心疲惫地去图书馆还书，却不小心摔倒，正当她手忙脚乱地捡书时，一个男生蹲下来帮她整理书本，身上有淡淡的肥皂清香。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生就是李智，而他己经在图书馆偷偷注意她很久了。
"其实我也有个秘密，" 栩栩忽然开口，从沙滩包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在东芭乐园买的，本来想等到回去再给你。" 盒子里是一对大象钥匙扣，蓝色的大象鼻子卷着一颗红心，"这是萨瓦迪送给我们的礼物，驯象师说蓝色象征着永恒的爱情。" 李智接过钥匙扣，手指轻轻着大象的耳朵，忽然将它挂在自己的背包拉链上："这样它就能每天跟着我了，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夜幕降临，芭提雅海滩的夜市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笼，灯笼的橘黄色光芒与天边的晚霞交相辉映，将海面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色。栩栩穿着李智为她挑选的泰式纱裙，裙摆上的莲花刺绣在灯笼光中若隐若现，每当海风拂过，裙摆就会轻轻扬起，露出她脚踝上的细链 —— 那是去年情人节他送的礼物，链子上挂着一枚小小的贝壳吊坠。
他们坐在沙滩上，面前的烤鱿鱼摊飘来阵阵香气。摊主是个胖胖的泰国阿姨，一边翻动着铁架上的鱿鱼，一边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多放辣椒，爱情火辣辣！" 栩栩笑着摇头，指了指李智："他不能吃辣，要微辣。" 阿姨心领神会地眨眼，往鱿鱼上撒了把花生碎和香菜。
"看！烟花！" 栩栩忽然指着天空，语气里带着惊喜。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红色的火星如流星般坠落，紧接着是绿色、紫色、金色的烟花相继升空，在黑色的天幕上画出各种图案：有的像盛开的牡丹，有的像旋转的陀螺，还有的像闪烁的流星雨。栩栩的眼睛被烟花照亮，瞳孔里跳跃着五颜六色的光斑，宛如吞下了整个星空。
李智静静地看着她，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两年前的上海外滩。那时他们刚在一起一个月，恰逢跨年夜，外滩挤满了人。当第一朵烟花升起时，栩栩害怕地捂住耳朵，身体紧紧贴在他怀里。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说："别怕，烟花虽然短暂，但绽放的瞬间是最美的。" 此刻她不再害怕，反而兴奋地指着天空，眼中满是惊叹，他忽然意识到，原来爱情真的能让人变得勇敢。
"李智，" 栩栩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我以前觉得烟花很寂寞，因为它绽放之后就只剩下灰烬。" 她转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下午浮潜时的水珠，"但现在我觉得，只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即使消失了也没关系。因为那些美好的瞬间，己经刻在心里了。"
李智伸手握住她的手，烟花的光芒洒在他们交叠的手上，像是戴上了一对发光的戒指。远处的海浪声中，不知哪个酒吧传来吉他弹唱的《Perfect》，歌手的嗓音带着沙哑的温柔："I found a love for me...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
"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们都来看烟花吧。" 李智轻声说，"等我们老了，就带着我们的孩子来，告诉他们，爸爸妈妈就是在这里确定彼此的心意的。" 栩栩点点头，将头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混合着防晒霜和海水的气息："还要告诉他们，爱情就像烟花，虽然会有结束的时候，但每一次绽放都是值得纪念的永恒。"
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中渐渐熄灭，海滩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李智低头看着栩栩，发现她己经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在心里默默说："谢谢你，让我的生命中充满了这样的烟花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