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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玄机刚将九魄印收进袖中，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
这是分魂术突破至摄魂境后，新增的神识感知。
他垂眸望着掌心还未褪去的金光，耳中似有蛛丝擦过瓷器的轻响——来自西侧偏院。
顾清棠的手还覆在他手背，察觉到他微不可察的紧绷，指尖轻轻一叩："又有麻烦？"
"西跨院。"苏玄机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她掌心因常年握账本磨出的薄茧，"你先回房，我去看看。"
顾清棠没追问，只将袖缎往他怀里又塞了塞："记得披件外袍，后半夜凉。"转身时发间玉簪轻晃，碎了一地晨雾。
苏玄机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这才抬步往西侧偏院走。
行至半途，他足尖点地跃上廊檐，玄色衣摆掠过青瓦，在转角处隐入阴影。
分魂自眉心飘出，如一缕青烟穿透偏院的雕花窗。
屋内烛火如豆，穿青布短打的小厮正捏着茶盏，指节因用力泛白："周大人的人说，这信必须亲手交给顾西老爷。"
对面坐的信使裹着灰鼠皮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刮得发青的下颌："你顾家不是最会做表面文章？
明儿个盐运司来查账，你们主母还当自己能护住那堆烂账？"他从怀里摸出个檀木匣，"这是摄魂教的符，贴在库房梁上，查账的官儿就算长了天眼——"
话音未落，分魂己绕到他身后。
苏玄机在檐上眯起眼，九魄印在袖中发烫。
摄魂境的分魂能首接干涉活物意识，他指尖轻颤，分魂如游丝钻进信使耳中。
信使的话突然卡住，喉结动了动，手不受控地将檀木匣推给小厮："这信...这信是顾西老爷让我带给城南客栈的。"
小厮愣住，刚要开口，信使又摸出张皱巴巴的信纸拍在桌上："内容...内容是'顾家与摄魂教无涉，切勿牵连'。"
檐上的苏玄机勾了勾唇。
他早让陈伯查过，顾西老爷上月刚典当了祖宅，却突然给嫡子置了三进的院子——钱从哪来？
分魂悄然在信使后颈烙下淡金色印记，那是摄魂术特有的追踪标记。
待小厮捧着檀木匣匆匆离去，信使刚要吹灭烛火，苏玄机己从窗棂外闪了进来。
"客官这是要去哪儿？"他指尖抵在信使后心，九魄印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去，"城南客栈？
不如改去义庄如何？"
信使浑身剧震，想喊却发不出声，只能瞪圆了眼看苏玄机将桌上的密函撕成碎片，又从怀里摸出张新纸，用朱砂画了道扭曲的符——正是摄魂教的"勾魂引"。
"子时三刻，义庄后堂。"苏玄机将新密函塞进信使手里，"你会准时到的，对吗？"
信使的瞳孔逐渐涣散，机械地点了点头。
夜漏至子时，城南义庄的荒草被风刮得簌簌响。
苏玄机站在断墙后，望着信使跌跌撞撞撞开木门。
他抬手打了个呼哨，暗处窜出两道黑影——是顾清棠培养的暗卫。
"说，谁让你联系顾西老爷的？"苏玄机的声音混着风灌进义庄，惊得梁上的乌鸦扑棱棱乱飞。
信使突然惊醒，跪在满是纸钱的地上磕头如捣蒜："是...是顾西老爷！
他说顾家主母要断他的财路，让我们往库房里埋摄魂教的阴符，等盐运司查账时闹鬼，坏主母的名声！"
苏玄机蹲下身，指尖挑起他的下巴："他给你多少银子？"
"五...五十两！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吃奶的娃——"
"八十岁老母？"苏玄机嗤笑一声，"你上个月还在醉春楼跟人说'等这票成了，娶个二房'。"他手掌按在信使额间，九魄印的金光透入识海，"再不说实话，我让你魂魄散在这义庄，永世不得超生。"
信使突然惨叫，七窍渗出黑血："是摄魂教的左使！
顾西老爷半年前在醉仙楼跟他碰过头，说顾家藏着...藏着前朝东宫的秘宝！"
苏玄机的指节骤然收紧。
东宫秘宝？
他想起昨夜突破时看到的记忆残片——周延密室里的金锭，摄魂教教众炼鬼时的符纸，还有顾氏祠堂牌位后若隐若现的暗格。
"把他关到柴房，喂点醒神汤。"苏玄机对暗卫挥了挥手，"别让顾西老爷察觉。"
回到顾府时，正厅的灯还亮着。
顾清棠坐在案前，手里捧着块羊脂玉佩——那是他前日在旧衣铺淘来的，说是能镇宅。
此刻她指尖泛白，玉佩表面浮起淡青色的纹路，像极了某种古老的符文。
"你看。"她将玉佩推到他面前，"我用家传的'听风诀'感应气息，竟听见...有人说话。"
苏玄机接过玉佩，九魄印贴在玉背。
识海中突然炸开一道惊雷，模糊的女声穿透三百年的光阴："……血脉相连，唯血可解……"
他的手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玉佩。
这声音，与他幼时在破庙中梦到的女声如出一辙——那是他对母亲唯一的记忆。
"清棠。"他抬眼时，眼底的幽光比九魄印更亮，"我要去趟皇城旧址。
二十年前东宫被焚，我娘...可能在那里留了东西。"
顾清棠没问他怎么知道，只是起身取了件玄色大氅披在他肩上："李伯守着后山二十年，让他跟你去。"她顿了顿，又从腕间褪下串檀木佛珠，"这是我娘临终前给的，能避阴邪。"
苏玄机将佛珠系在腰间，触感温凉。
他分出一缕分魂留在顾府，确保顾清棠和顾家的安全，这才转身走向府门。
夜风吹起他的衣摆，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声慢，一声急——与前半夜暗桩传递的信号如出一辙。
苏玄机望着远处皇城旧址的方向，那里的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出诡异的影子，像极了某种等待苏醒的巨兽。
他摸了摸腰间的佛珠，又碰了碰袖中的九魄印。
该去会会，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旧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