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烛火被冷风掀得东倒西歪,苏玄机的分魂刚钻进李伯识海,后颈便浮起一层鸡皮疙瘩——那团盘踞在老人识海深处的黑雾,竟和昨夜刺杀他的刺客识海里的阴魂,带着同一种腐臭的腥气。
"清棠,退到棺椁后面。"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
指尖在腰间木念珠上轻轻一叩,那串顾清棠亲手串的沉香木珠立即泛起暖香,混着密室里经年的霉味,像根细针扎进他太阳穴——这是分魂术启动的征兆。
顾清棠被他拽着后退时,绣鞋后跟磕在青砖缝里。
她咬着下唇没吭声,余光瞥见苏玄机按在九魄印上的手背青筋凸起,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李伯!"她拔高声音,尾音故意发颤,"您怎么会来这里?
可是前院又闹贼了?"说话间她脚步虚浮,装作慌乱地往棺椁方向蹭,袖口的银线在烛光下晃出细碎的光——那是她藏着顾家内宅令牌的位置。
李伯的脚步顿了顿。
灰白的眼珠突然翻出一丝浑浊的黑,像被石子砸破的湖面。
他枯瘦的右手抬到胸口,指甲深深掐进锁骨,喉间发出咯咯的摩擦声:"小...小棠?"这声带着乡音的呼唤让顾清棠鼻尖一酸——她幼时发烧,正是李伯翻了三座山采来野参;她及笄那年被庶妹推下水,也是李伯跳进去把她捞起来。
"是我,李伯。"她喉咙发紧,正要往前,却被苏玄机暗中扯住袖角。
黑雾突然在李伯识海深处翻涌。
分魂状态的苏玄机看见那团阴魂裹着猩红指甲,正狠狠抓向李伯残存的意识光团。
他心头一凛,指尖在地面快速结印——九魄印贴地的瞬间,一道黄符从他袖中飘落,悄无声息融进青砖缝隙。
"装模作样!"李伯的声音又变成了女人的尖笑,嘴角咧到耳根,"当本宫看不出你们在拖延时间?"他的身体突然佝偻成虾米状,脊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手背的青筋鼓起老高,像几条青虫在皮肤下爬动。
苏玄机感觉识海一沉——这是分魂与本体联系被切断的前兆。
他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强行稳住分魂。
那团黑雾却顺着分魂的联系反扑过来,像根烧红的铁签子首戳他眉心。"清棠!"他闷哼一声,额角的汗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
顾清棠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颤抖着摸出胸前玉佩,那枚刻着东宫双凤的玉坠刚碰到李伯额头,便腾起一缕白烟。
李伯的身体剧烈抽搐,灰白眼珠里竟渗出两行血泪:"走...走..."这声带着李伯本音的嘶吼,让苏玄机分魂的幽光猛地暴涨。
"通幽!"他低喝一声,分魂化作细针扎进李伯记忆海。
画面碎片如潮水涌来——李伯提着食盒往山寺走,转过街角时被人从背后打晕;青灰色的帐幔下,一个清瘦的身影蹲下来,指尖点在李伯眉心;那人身穿顾家下人的月白短打,腰间挂着铜制的账房钥匙牌......
"砰!"
密室石门被撞开的巨响惊得苏玄机分魂一颤。
他猛地收回分魂,只觉喉头一甜,血沫子溅在顾清棠衣襟上。"有人来了。"他扯着顾清棠往门外跑,反手抄起李伯软倒的身子扛在肩上——老人识海里那点微弱的光团,还在苟延残喘。
顾清棠攥着玉佩的手沁满冷汗:"是摄魂教的人?"
"比这更麻烦。"苏玄机边跑边摸出怀里的刻刀,在山寺外的石壁上快速划下一行字。
月光照在新刻的痕迹上,泛着冷森森的光:"夺舍者终将为人所夺。"
山风卷着夜雾扑来,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苏玄机将李伯塞进马车车厢,转身替顾清棠拢了拢斗篷:"回府。"他望着金陵城方向的灯火,眼底的幽光比星子还冷,"有些蛀虫,该晒晒太阳了。"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远。
山寺石壁上的刻痕里,渗出一滴暗红的血珠——那是苏玄机刻字时,故意划破指尖留下的。
而此刻的顾府后院,账房值房的灯还亮着。
穿月白短打的小吏趴在算盘上打盹,腰间的铜钥匙牌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忽然,他肩头掠过一阵阴风,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