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更衣间弥漫着发胶和汗液的混合气味,劣质荧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白飞宇拉开储物柜,金属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柜门内侧还贴着省运会夺冠时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年笑容灿烂,与现在镜中那个眼下泛青的自己判若两人。
白飞宇刚拉开自己的储物柜,就听见身后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嗤笑。
"哟,新人王今天又接了几个大单啊?"
说话的是周烨,公司里资历最老的男模之一,正斜靠在墙边抽烟。
烟雾从他挺拔的鼻孔喷出,在灯光下形成一团浑浊的灰雾。
另外两个男模站在他身后,站姿有点妖娆,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白飞宇身上刮来刮去。
"GUCCL三版连刊,PRADA试镜邀约..."
"啧啧,这种资源,真不知道得用身子暖多少个被窝才换得来?"
白飞宇没搭理他们的风凉话,继续解着衬衫纽扣。
锁骨处的粉底还没擦干净,在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青白。
"装什么清高,"周烨把烟头按灭在储物柜上,烫出一圈焦痕,"干我们这行,没有无缘无故的走红,所有资源都是交换来的。"
"是啊,听说某人昨天可是去见陈总了,陈总的眼光多高啊,这可真羡慕不来!"他身后的一个男模阴阳怪气的接话道。
周烨嗤笑一声,故意提高音量,"人家可是是鲜肉,当然比你香多了。不过听说你连GUCCL的内衣拍摄都差点拒了?"
"怎么,嫌钱脏的话活可以不接,机会留给大伙啊!"他的胳膊吊儿郎当的搭上白飞宇的肩膀。
储物柜的铁门被白飞宇摔出巨响。
他转身时,周烨明猛然收手后缩了半步——195公分的身高压下来,带着泳池边训练出的力量压迫感。
"怎么,想动手?"周烨强撑着冷笑,却暴露了发颤的尾音。
他脖颈上还留着昨晚酒局的吻痕,粉底都盖不住的紫红色。
"你打啊,打完明天全行业都会知道,新晋鲜肉男模是个暴力狂..."
白飞宇的拳头在离周烨鼻尖一寸处停住。
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混杂着烟酒味的迪奥旷野香水,还有更深处的、类似于恐惧的酸涩气息。
"干什么呢?"
一个温和的男声突然插进来。
林晟——公司里口碑最好的前辈模特,正捏着几份料站在门口。
他三十出头,眼角有细纹,笑起来时总带着前辈式的包容。
"周烨,策划部找你半天了。"林晟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再不去,今天的通告费可就没了。"
周烨骂了句脏话,带着两个跟班摔门而出。
更衣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换气扇转动时发出的咯吱声。
"别理他们。"林晟走过来,递了瓶矿泉水,"这帮人就这样,见不得新人出头。"
他的目光在白飞宇腹肌上停留片刻,突然笑了,"不过也难怪他们嫉妒,你这条件......"手指虚点了点白飞宇的肩宽和腰线,"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白飞宇接过水,喉结滚动着灌下大半瓶。
最近连续拍摄让他有些脱水,水流过喉咙时带着细微的刺痛。
"还习惯吗?"林晟靠在储物柜上,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天气,"听说你最近接了不少内衣拍摄。"
白飞宇擦汗的动作顿了顿。
"不太习惯。"他实话实说,"总有人......"
"手脚不干净?"林晟了然地点头,"这在行业太常见了,只要不太过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他忽然压低声音,"实在不习惯,不如我教你几招防身。"
接下来的"教学"来得猝不及防,也很"贴心"。
如何用道具遮挡敏感部位,如何在拍摄时防止走光,甚至如何在换衣间防偷拍。
说到关键处,他还亲自示范——美其名曰"让你感受下常见的骚扰手法"。
"像这种,"林晟的手顺着白飞宇的脊椎缓缓下滑,停在尾椎骨的位置,"一般都是假装调整服装。"
"转身时要这样..."林晟突然扳过他的肩膀,手掌"不小心"滑过后腰,在腰窝处停留了三秒之久。白飞宇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潮热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
"最重要的就是眼神警告。"
林晟的脸突然凑近,近到能数清他的睫毛。
薄荷味的气息喷在唇畔,"要像这样盯着对方..."
手却借机伸向腹肌,往上划向紧实的胸膛。
白飞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林哥,"他声音很轻,但指关节己经发白,"你教的方法......"他慢慢转身,185公分的林晟在他面前突然显得矮小,"怎么你自己全用上了?"
更衣间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林晟的表情在明暗交替中变得模糊,最后定格在一个尴尬的笑:"职业病,职业病......"
他后退两步,撞歪了化妆椅,金属腿在地面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白飞宇看着林晟手忙脚乱地整理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衣领,"以后有什么疑问,需要随时找我。"
林晟的声音飘在身后,伴随着仓皇离去的脚步声。
门关上后,白飞宇一拳砸在储物柜上。
铁皮凹陷的声响在空荡的更衣间回荡。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圈子里,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善意。
那些看似温暖的援手,有时可能比明刀明枪的敌意更危险。
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啦啦地冲在脸上。
抬起头时,镜中的男人眼神锐利得像头困兽。
白飞宇突然想起陈明远的话——
"在这个圈子里,太刚硬的人......容易折。"
他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在瓷砖上。
那就折吧,总比被驯服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