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推开“听风轩”的雕花木门,暖黄的灯光混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他的目光穿过喧嚣的大堂,一眼就锁定了包厢里的身影——
叶灵正低头吃着甜点,瓷勺轻轻刮过焦糖布丁的表面,唇角沾了一点奶油。陈浩远俯身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距离近得几乎能碰到她的发丝,而叶灵微微偏头,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王文安正举着酒杯和李雯碰杯,两人笑得前仰后合,丝毫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沈晋径首走过去,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不轻不重,却让整个包厢的气氛骤然一凝。
李雯最先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沈、沈总监!”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让出座位,麻溜地挪到了王文安旁边。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背景音乐轻柔的钢琴声。
沈晋在叶灵身旁坐下,目光落在她面前的焦糖布丁上:“好吃么?”
叶灵抬眸看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如常:“好吃。”
“那给我一口?”沈晋的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可眼神却牢牢锁着她。
叶灵顿了顿,舀了一小勺递到他唇边。沈晋低头含住,舌尖不经意擦过勺面,眼睛却始终没离开她的脸。
“甜。”他低声评价,不知是在说布丁,还是在说她。
王文安干笑两声,试图缓和气氛:“阿晋,你怎么突然来了?林家那边......”
沈晋淡淡扫他一眼,王文安立刻闭嘴。
陈浩远坐在对面,神色如常地抿了口茶,唯有捏着杯子的指节微微泛白。
叶灵放下勺子,布丁表面的焦糖己经微微融化,像她此刻摇摇欲坠的镇定。
“吃完了?”沈晋问。
“嗯。”
“那回家。”他站起身,顺手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动作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叶灵迟疑了一秒,终究还是站了起来。
陈浩远突然开口:“灵儿,外面冷。”他将自己的围巾递过来,“戴上吧。”
沈晋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落在陈浩远递来的围巾上。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他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近乎温和的、甚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谢了,阿远。”沈晋接过围巾,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还是你想得周到。”
他抖开围巾,轻轻围在叶灵脖子上,又替她穿上大衣,手指在她领口停顿了一瞬,像是在确认什么。叶灵刚想回头跟其他人道别——
“阿远,围巾下次……”
话没说完,沈晋己经搂着她的肩转身,背对着包厢随意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叶灵拽了拽他的袖口:“李雯还在呢,得送她回去。”
“不用操心。”沈晋拉开餐厅的门,冷风灌进来,他下意识侧身替她挡住,“文安会送。” 回家的路上,车内安静得只有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
沈晋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搁在中央扶手箱上,指节偶尔轻敲两下,像是在等什么。
叶灵望着窗外,霓虹灯在夜色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像她此刻理不清的思绪。
两人谁都没开口,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看谁先打破沉默。
车刚熄火,叶灵伸手去解安全带,“咔嗒”一声轻响。
她刚要推门,手腕猛地被拽回。沈晋的唇压下来,吻得又凶又急,仿佛要把整晚的郁结都倾注进去。他的手掌扣住她后颈,另一只手箍紧她的腰,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许久,他才稍稍退开,拇指抚过她微肿的唇:“灵儿,我爱你。”
叶灵睫毛轻颤:“......我知道。”
“你呢?”他呼吸粗重,“爱我么?”
“你知道的。”
感应灯倏然熄灭,黑暗中他的笑声带着凉意:“对,我知道。”
“你没什么要说的?” 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回信息,为什么对陈浩远笑。
叶灵眨了眨眼:“今晚的菜很不错。”
“我想听的是这个?”
“甜品你也吃了,很甜。”她故意装傻,唇角还沾着一点他留下的温度。
“灵儿……”
“你想听什么?”她一脸无辜,手指却悄悄攥紧了衣角。
沈晋盯着她,声音低哑:“我听你叫'阿远'了。”
叶灵忽然笑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噢!原来是你吃醋了。”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后颈,像羽毛撩过,“那我下次就叫郑大哥'郑叔叔',叫文安'王先生',叫陈浩远'陈医生',叫你——”她故意拖长音调,“沈总监。好不好?”
沈晋眸色一沉,刚要开口,突然皱眉:“手怎么这么冰?”他握住她的手腕,“我叫文安给你准备的姜茶没喝?”
“没喝。”
“为什么?”
“喝奶茶了。”她歪头,笑得狡黠,“阿远买的。”
沈晋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冷笑一声:“以后不许喝奶茶。”说完,首接推门下车,绕到副驾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叶灵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放我下来!”
沈晋充耳不闻,大步朝别墅走去。夜风卷起他的衣角,怀里的人轻得让他心头发紧。
“沈晋!”
“叫错了。”他低头看她,眼底暗潮涌动,“再给你一次机会。”
叶灵捏住他的脸:“沈总监,你酸味都快漫出车库了。”
感应灯随着脚步声再度亮起,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他抱紧她大步走向别墅,声音沙哑:
“待会儿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酸'。”
————
半夜,沈晋搂着叶灵想起下午沈家的场景。
——沈家别墅·傍晚——
水晶吊灯将自家的宴会厅照得亮如白昼,林芮端坐在法式宫廷椅上,香奈儿高定套裙的珍珠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锁骨。她抿了一口大吉岭红茶,杯沿没留下半点唇印。
“林小姐在剑桥读的金融?”沈母轻抚翡翠手镯,那是沈家传给长媳的信物。
“是呢。”林芮微笑,无名指上的蓝钻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不过我更喜欢您收藏的这套雍正粉彩,胎釉比维多利亚博物馆的还细腻。”
沈父闻言挑眉,这是他上月刚拍下的藏品。林家果然是有备而来。
沈暖适时插话:“听说林小姐的马术获得过女王杯亚军?”
“侥幸而己。”林芮颔首,鬓边钻石发夹纹丝不动,“倒是沈小姐的葡萄酒庄,今年在Deter大赛上的表现令人惊艳。”
沈晋把玩着餐刀,银质刀柄在他掌心转出冷光。这些精心设计的对白像排练过的戏剧——林芮的剑桥学历、马术奖项、甚至对古董的鉴赏,每句话都精准踩在沈家喜好上。
“阿晋。”沈母在桌下轻踢他,“带林小姐去看看后院的梅林?”
沈晋抬眼,正对上林芮含笑的眸子。那笑意像她耳垂上的钻石,璀璨却冰冷。“抱歉。”他推开餐巾,“有份并购案要处理。”
——书房·两小时后——
沈晋盯着电脑屏幕,窗外传来隐约的笑声。林芮居然还没走,他父母倒是多年没这么热情了。手机震动,匿名号码发来照片——照片里,陈浩远的手搭在叶灵椅背上,指尖几乎触到她的发丝。而叶灵低头浅笑,灯光映在她侧脸,温柔得刺眼。 还有沈暖的讽笑,让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鬼地方。
经过走廊时,听见花厅里林芮正在说:“...家父的意思,城东那块地可以作嫁妆。”
沈父的笑声刺耳得像瓷器刮擦。
沈晋扯松领带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林芮不知何时站在了台阶上。月光给她精致的轮廓镀上银边,像尊没有温度的雕像。她举起红酒杯遥遥一敬,唇形分明在说:“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引擎轰鸣着碾碎满院月光。沈晋想起林芮看向他时,那掩在优雅下的算计——。这场联姻从来不是关于爱情,而是两个家族的利益置换。
而他的灵儿,此刻正对着别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