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市,灯火渐次亮起。
巨大的坊市在夜幕下并未沉寂,反而展现出另一种喧嚣。酒肆林立,食摊鳞次栉比,勾栏瓦舍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传来,行商、挑夫、豪客、书生,各色人等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饭香、汗味、劣质脂粉的气息。
李悠悠如同一头跌入喧嚣丛林的重伤孤狼。
他拖着残破的身体,竭力将自己融入人流。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右臂的剧痛和冰寒己蔓延至半个肩膀,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带来刺骨的寒痛,麻木感下隐藏着随时可能失控爆发的毁灭白焰。左肩和大腿的暗影伤口更如附骨之疽,不仅剧痛,更不断散发出一股腐朽衰败的意念,蚕食着本就不多的精力,视野都开始阵阵发黑。
更致命的是胸口那个冰冷的感应——隐蝠临死前留下的那颗追踪器!它犹如死神的倒计时牌,不断向暗处发送着他的位置!
人潮是暂时的掩护,也是巨大的威胁。混杂的气息和拥挤的空间对他孱弱的感知是灾难!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可能是潜在的追猎者!
他拼命压抑着紊乱的气息和痛苦,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左手中紧握着那枚碎琉璃佩饰。佩饰在靠近东市核心区域后,隐约透出一丝温润之意,但那感觉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难以捉摸。
“柳依依…线索…” 他艰难地移动着,依靠佩饰传递的模糊方向感,如同在茫茫大海中寻找一座孤岛。他穿过酒旗招展的主街,试图接近佩饰感应的源头。
但就在这时!
左手中佩饰突然微微一烫!同时一股极其隐蔽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蛛丝拂过脖颈!比街头混混的贪婪目光更阴冷、更专业!
嗖!嗖!
两支没有尾羽、淬着蓝汪汪剧毒的短弩矢,从对面酒楼二层临街窗口无声激射而出!一支首奔咽喉,一支首取心窝!角度刁钻,时机狠辣!根本是军中斥候狙杀的手段!
李悠悠浑身汗毛倒竖!千钧一发!
他几乎是依靠纯粹的、在血池中磨砺出的战斗本能,强行扭身!同时不顾右臂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朝前一扑!
噗嗤!嗤!
咽喉要害的弩矢擦着颈动脉飞过,带起一道血线!另一支毒弩却狠狠扎入他本就受伤的左臂外侧,穿透了护魂傀微弱的守护光晕!
“呃!” 剧痛和剧毒带来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李悠悠重重摔倒在地,滚入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昏暗死胡同!
“得手!东丙巷死胡同!目标左臂中毒!” 一个压低的、带着兴奋的声音在楼上响起。
追兵己至!西海会的网开始收紧了!官方或许碍于千福寺的关系不敢明动,但这些江湖暗杀的死士毫无顾忌!他们的任务只是制造混乱、逼出目标底牌、或者让目标死于“意外”!
胡同口,几道迅速逼近的阴影堵住了出口!短刃出鞘的轻微摩擦声清晰可闻!更远处,人群似乎被驱散开,街道上诡异的安静下来!
李悠悠背靠冰冷的墙壁,左臂上毒矢的麻痹感快速蔓延。胸口追踪器的冰冷如同跗骨之蛆。丹田的火种因剧痛和毒素而摇曳欲灭,体内的冰寒之力却在死亡的刺激下狂暴涌动着!右臂上的死白霜纹再次亮起危险的光芒!
腹背受敌!内外夹攻!绝境!
他猛地看向左手紧握的碎琉璃佩饰!那点微弱的、如同柳依依残念的感应,此刻正死死指向…他身体右侧后方墙壁上,一块略微松动的砖头!
“拼了!” 求生的执念压过了一切恐惧和痛楚!玄苦的决绝疯狂,慧果的慈悲守护,柳依依的跨越时空的期盼,所有炽烈的情感在濒死绝境下轰然爆发!强行将他即将坠入黑暗的意识再度拉回!
他猛地用还能动的左手,不顾剧毒麻痹,狠狠抓住佩饰指向的那块墙砖!用力向外一拽!
一块普通的青砖被拽开!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被油布包裹的…胭脂盒?!
就在砖块离墙的瞬间!
嗡——!!
佩饰上那点微弱得几乎消散的翠绿光华骤然一闪!如同火星跳入火药桶!不是攻击,而是牵引!
李悠悠体内被毒素和剧痛压制的、属于护魂傀木人的守护意念,以及慧果留下的碧绿善念,如同受到源头呼唤,疯狂涌入胭脂盒!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清冷坚韧、带着某种古老悠远剑意的意念波动,猛地从胭脂盒中爆发出来!
这股清冷坚韧的意念瞬间与李悠悠体内混乱的守护、善念之力共鸣!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精神风暴,以胭脂盒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嗯?!”
“嘶!”
堵在胡同口准备扑杀进来的三名黑衣刺客如遭重锤!闷哼一声,身体巨震!眼鼻之中瞬间渗出鲜血!他们的精神被这突如其来、又远超他们层次的意念冲击狠狠撕裂了瞬间!动作停滞!
机会!!!
李悠悠眼中凶光爆闪!求生的本能超越理智!他没有选择趁机逃跑——重伤的身体根本跑不掉!而是将刚刚从隐蝠之战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对同归于尽的恐惧与疯狂,加上体内狂暴涌动的冰寒之力,以及丹田最后一点火种爆发的炽烈战意,不顾一切地压缩、灌注向那枚被引动、散发着清冷坚韧剑意的胭脂盒!
“爆开!!!”
他低吼着,如同点燃最后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