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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空气，混杂着隔夜外卖的油腻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林易困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窗外是城市永不停歇的霓虹与喧嚣，却与他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反而像一根根尖刺，扎得他生疼。
二十五岁，名牌大学毕业的烫金履历，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林易却觉得自己像一艘在名为“内卷”的漩涡中不断下沉的破船。失业的阴影如同幽灵，前女友那句“你给不了我未来”的决绝，父母在电话那头日渐焦灼的催婚叹息，一桩桩一件件，都化作沉甸甸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滩烂泥，一潭深不见底的宿命泥潭。无论怎么挣扎，似乎都逃不出那令人窒息的命运安排。努力过，拼搏过，结果呢？不过是在名为“现实”的墙壁上撞得头破血流。他开始将一切的不幸归咎于外部环境，是这个病态的社会，是那些不公的规则，是那些虚伪的人心。怨气如同毒藤，在他心底盘根错节，将他那本就微弱的“内心频率”拉扯得愈发低沉，无数负面信念如同厉鬼般昼夜在他脑海中嘶吼。
“公平？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林易狠狠地将鼠标摔在桌上，屏幕上跳动的游戏角色应声倒地，屏幕暗了下去，只映出他那张疲惫而扭曲的脸。
他玩过无数游戏，从最初的红白机到如今的3A大作，试图在虚拟的世界里寻找一丝掌控感，一丝慰藉。但渐渐地，连游戏也变得索然无味。那些精心设计的剧情，那些数值堆砌的强力，都像是镜花水月，短暂的沉迷过后，是更深的空虚。他发现自己连在虚拟世界里都无法真正“掌握”任何东西，那种无力感，比现实中的失败更让他感到绝望。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广告。不同于以往那些花里胡哨的页游推广，这个广告的画面异常简洁，只有一片深邃的星空，中央缓缓浮现出几个古朴的篆字——“天道游戏”。
“AR元宇宙虚拟现实游戏，让你在时间停止中悟道，体验千百世人生……”广告词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
林易的目光被吸引了。时间停止中悟道？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但他往下看去，心脏却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可自由选择任何生命形态，从宇宙尘埃到九天神佛，从蝼蚁草木到人间帝王，体验从出生到死亡的完整轮回。其核心规则为‘因果律系统’与‘能量吸引力法则’，《玉历宝钞》与《太上感应篇》将具象化为你的‘任务指引’与‘成就徽章’……”
“因果？《玉历宝钞》？这都什么玩意儿？”林易嗤笑一声，觉得这游戏八成又是什么打着玄学幌子的氪金陷阱。可当他看到最后那句宣传语时，瞳孔却猛地一缩。
“重塑真我，你，准备好了吗？”
重塑真我！
这西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易的心巴上。他太渴望改变了，太渴望逃离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现实了。哪怕是虚拟的，哪怕是虚假的，只要能让他暂时忘记这一切，体验一种不同的人生，他就愿意尝试。
“哼，反正现实己经够烂了，还能烂到哪里去？”林易自嘲地笑了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广告链接。一个造型科幻的AR头盔映入眼帘，价格不算便宜，但还在他那点可怜的积蓄能承受的范围内。
“就当是……买个教训吧。”他咬了咬牙，下了单。
三天后，包裹送达。头盔的质感出乎意料的好，冰凉而富有科技感。林易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催租的短信、父母的唠叨、前女友的影子统统甩到脑后，戴上了头盔。
眼前先是一片黑暗，随即，仿佛突破了一层无形的薄膜，整个世界豁然开朗！
“这……”林易惊得合不拢嘴。
不再是出租屋的霉味和昏暗，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和不知名花草的甜香。眼前是一片古色古香的庭院，雕梁画栋，飞檐斗拱，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青石板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晕。远处传来隐约的丝竹之声，还有小贩抑扬顿挫的叫卖。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再是敲击键盘的苍白，而是一双保养得宜、指节修长的手，身上穿着的是质地上乘的丝绸锦袍，触感柔滑。
这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忘却了现实中的所有烦恼。
林易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傲慢的冷笑。
既然现实不公，那就在这虚拟的世界里，把失去的都百倍千倍地夺回来。
“我要成为人上人。”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清朝一个富甲一方的盐商身份。
【身份加载完毕：大清雍正年间，江南富商，沈万三。】
【当前场景：沈府后花园。】
【新手引导：本游戏遵循绝对因果律，请谨慎您的每一个念头与行为。《太上感应篇》有云：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现实中求而不得的财富与地位，在游戏中轻易便拥有了。他活动了一下筋骨，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因果律？《太上感应篇》？”他嗤之以鼻，“在我的地盘，我就是规则！”
他想起现实中的种种不公，想起那些趾高气扬的上司，想起那个拜金的前女友，一股戾气从心底涌起。他决定，要在这个世界里，把自己在现实中受到的所有委屈，十倍百倍地“找补”回来！
他傲慢地选择了无视游戏的新手引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次，老子要为所欲为，弥补现实中所有的“不公”！谁敢惹我，就让他家破人亡！我看上的东西，就必须是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林易彻底放纵了自己。他利用沈万三的身份和财力，在江南一带呼风唤雨。他强买强卖，欺压良善，搜刮民脂民膏，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看到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看到那些他曾经渴望而不可得的美女对他投怀送抱，一种病态的满足感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贪墨了赈灾的粮款，导致饿殍遍野，却用那些银子修建了更加奢华的府邸；他看中了一位清倌人的美貌，便用权势逼迫其家人将其送入府中，夜夜笙歌；他对竞争对手的生意进行恶意打压，逼得对方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他享受着这种短暂的“为所欲为”的爽感，仿佛真的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至于游戏提示中偶尔弹出的“业力增加”、“福报削减”之类的警告，他全当是耳旁风。
“游戏而己，较什么真？老子就是要爽！”
他最得意的一件事，是包养了一位名为“怜星”的绝色歌姬。怜星不仅貌美，且善解人意，将他服侍得妥妥帖帖，让他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帝王般的享受。林易甚至觉得，如果现实中能有这样的女人，他的人生也不会那么失败。
然而，好景不长。
这日，林易正搂着怜星在后花园饮酒作乐，准备进行一些“深入交流”，管家突然连滚爬带地跑了进来，面色惨白如纸。
“老……老爷！不好了！官府……官府带人来查抄我们了！”
“什么？！”林易大惊，酒杯从手中滑落，摔得粉碎。他平日里虽然跋扈，但也懂得用银子打点上下，按理说不该出这种纰漏。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己经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本地知府。
“沈万三！你平日鱼肉乡里，贪赃枉法，如今证据确凿，还不束手就擒！”知府一脸正气，义正言辞。
林易还想狡辩，却见身旁的怜星突然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账簿，交给了知府。
“大人，这些都是沈万三这些年为非作歹的罪证！小女子本是苏州织造李大人之女，家父便是被这恶贼构陷，家破人亡，小女子忍辱负重，潜伏在他身边，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怜星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声音凄厉。
林易如遭雷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枕边人，竟然是处心积虑要致他于死地的仇敌！
“你……你……”他指着怜星，气得浑身发抖，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
【游戏角色：沈万三，己死亡。】
【死因：恶贯满盈，仇家复仇，气急攻心而亡。】
【本次轮回评价：罪业滔天，福德耗尽。根据《玉历宝钞》律例，当入拔舌地狱、碓磨地狱、油锅地狱……】
【因果清算中……】
一连串冰冷的文字在林易眼前浮现，如同催命的符咒。
“我X！这什么破游戏！”林易气急败坏地一把扯下头盔，狠狠地摔在地上。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戏耍的猴子，那短暂的掌控感和爽快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愚弄的愤怒和屈辱。
他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出租屋里依旧是那股熟悉的霉味，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妈的，浪费老子时间和感情！”林易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想去喝口水冷静一下。
然而，就在他摘下头盔的瞬间，一种诡异的感觉攫住了他。
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空气中，那些本该消失的游戏结算界面，那些关于“拔舌地狱”、“油锅地狱”的字样，竟然像幽灵一样，若隐若现地漂浮在他的视网膜上，带着一丝丝冰冷的寒意。
而且，他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比他熬夜加班三天三夜还要困顿。
“搞什么鬼……”林易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太过投入产生的幻觉。
但当他再次睁开眼，那些血红色的文字依旧在眼前闪烁，甚至更加清晰了一些。
【因果律系统仍在运行……】
【检测到玩家精神频率大幅波动……】
【警告：您的现实精神状态受到游戏内行为影响，请注意调整……】
林易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好像不止是个游戏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