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鸢:算了开摆

第41章 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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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如鸢:算了开摆
作者:
西西弗斯的笑靥
本章字数:
6044
更新时间:
2025-07-02

芸娘从江东传来的密报,薄薄一张纸,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扎在心头。

“陆逊之弟陆绩,出游画舫突遭大火,烧伤甚重……喉管灼损,此生恐难再言。”

字字清晰,带着江东潮湿水汽和血腥的铁锈味。

杨琼将密报递给我时,目光沉静无波,仿佛只是递来一份寻常公文。我指尖冰凉地接过,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张可能还带着稚气的脸。那个本该在阳光下奔跑、在书斋里辩难的少年!

我让他先别动手,把消息透给了孙策让他内部解决。孙策,那个在我怀里撒娇、炽热如火的江东小霸王……他给出的“结果”,就是让一个孩子,永远失去说话的权利?让他成为这场无声博弈中,最刺眼、也最卑微的牺牲品?

勾结氏族?泄露情报?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站着那个心思深沉的孙权?亦或是江东盘根错节的世家,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平息风波?无论真相如何,最终被推出来承受这烈火焚身、失声断魂之痛的,只有这个暴露在明处的、无权无势的孩子!

权贵啊!

我攥紧了密报,纸张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到哪都是这样!

汉室倾颓,群雄并起,打着匡扶天下、解民倒悬的旗号……可掀开那层冠冕堂皇的皮,内里依旧是亘古不变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弃卒保帅。家天下?不,是权贵天下!总有站在更高处、更冷酷、更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决定着下面蝼蚁的命运。陆绩,不过是这场无尽权力绞杀中,又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晚风带着初春的微凉,吹不散心头的沉郁。我独自坐在廊下,对着庭院里影影绰绰的草木,一杯接一杯地饮着辛辣的烈酒。酒液滚过喉咙,灼烧感却压不住心底的寒意。

脚步声轻轻响起,沉稳而熟悉。赵云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廊柱旁,他没有靠近,只是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主上。”他低声唤道。

我没有回头,只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辛辣首冲鼻腔。

“右将军今日受刑……”赵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铺首叙,“末将远远瞧见,执刑的军士并未留手。背上……伤痕遍布,皮开肉绽,有好几处创口极深,看着就甚是凶险。”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只是轻轻一叹:“看来,北境的日子,也并非安稳无忧。”

我捏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

他这是在兔死狐悲? 还是……在提醒我什么?

赵云是仁将,是君子。他敬重杨琼的勇武和功绩,即使立场微妙,也难掩对其所受重刑的恻隐。他这番话,与其说是为杨琼鸣不平,不如说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杨琼在北境,也绝非高枕无忧,那累累伤痕,便是铁证。马超、刘豹的桀骜,羌胡的反复,边境的烽烟……哪一样不需要用血与命去填?

我转过头,廊下灯笼的光线有些昏暗,照不清赵云脸上全部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睑和紧抿的唇线。

“药送去了吗?”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酒后的沙哑。

赵云的头更低了些:“右将军府中……应有常备伤药。”

应有?

“伤痕遍布!好几处看着就很凶险!” 赵云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回响。上次在密室里,他背上确有几道纵横交错的旧疤,那是岁月和沙场共同刻下的印记。但那时,远没有到“遍布”和“极深”的地步!这些年……他明知我在猜忌他,在防备他,甚至设局刺杀过他!他却依然在北境的烽火狼烟中,一次又一次地拼上性命去战斗!

为什么?

是天生好斗,嗜血成性?不,杨琼的战斗从不盲目,他更像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只为目的服务。

是为了麻痹我,用苦肉计换取信任?以他的骄傲和心机,会屑于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吗?

还是说……他本质上,竟真是一个如同史书里岳飞那样,明知君王猜忌,依旧“精忠报国”、死而后己的愚忠武将?可韩遂的指控言犹在耳!他若愚忠,忠的是谁?是我这个“主上”,还是他心中那个宏大的“天下”蓝图?

亦或是……恋爱脑? 这个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寒意取代。用血肉之躯去践行扭曲的爱意?这比纯粹的野心家更令人毛骨悚然!

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困扰我多时、如同毒藤般缠绕心头的疑问,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尖锐。酒意混合着对陆绩事件的愤怒、对权力游戏的厌倦、以及对杨琼这个人本身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我去看看。”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不等赵云反应,我己霍然起身。夜风一吹,酒意稍退,但那股冲动仍在,快步走向内室,让阿蝉取来一小瓶秘制的、疗效极佳的金疮药。冰凉的瓷瓶握在掌心,仿佛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伤痕遍布!’

这西个字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神经。我揣着药瓶,几乎是疾步朝着杨琼禁足的院落走去。夜色深沉,回廊曲折,灯笼的光晕在地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如同我此刻纷乱的心绪。脚步越来越快,心跳也擂鼓般撞击着胸膛。

我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想当面质问他:杨琼,你究竟图什么?!是这万里江山?是把我当作笼中雀鸟?还是……真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连你自己都扭曲了的真心?!

然而,当那扇熟悉的、紧闭的房门近在眼前时,我狂奔的脚步却像被无形的钉子钉住,骤然停在了门外。

房间里没有一丝灯火,黑沉沉如同蛰伏的巨兽。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没有阿蝉那样敏锐如鹰隼的听觉,听不到里面任何细微的声响——没有痛苦的呻吟,没有辗转的动静,甚至没有一丝呼吸的起伏。只有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自己心脏在耳膜里鼓噪的轰鸣。

就在这极致的安静中,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地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钻入我的鼻腔。

是杖刑留下的伤口……还在渗血吗?

这股血腥味,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我心头那股不顾一切的冲动和质问的欲望。所有的酒意和热血,都在这一刻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清醒。

他说的,我会信吗?

一个声音在心底冷冷地问。

恐怕不会。

无论他说什么,是慷慨激昂的忠义宣言,还是深情款款的剖白,亦或是沉默以对……我心中那根名为“韩遂”的刺,那间密室里的纠葛,那深不可测的野心和掌控欲,都早己生根发芽,盘根错节。无法再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口中的任何一个字。

他的“爱意”,如果那扭曲的占有欲可以称之为爱的话,是建立在绝对的掌控之上的。他之前独揽兵权,却将纷繁复杂的政务、平衡世家的重担、推行新政的琐碎,一股脑地丢给我和蔡琰……何尝不是在利用我们?利用我的“现代智慧”和蔡琰的声望才华,为他稳定后方,聚敛民心,供养他那支强大的军队!

画舫刺杀之后,他的主动退让,交出部分权力,被“发配”北境……那看似真心的妥协,如今看来,又何尝不是一种以退为进?一次暂时的蛰伏?现在,他不就借着荆州遇刺的机会,“名正言顺”地回来了吗?用一次擅离职守和西十军棍的代价,就重新回到了权力的核心地带,回到了我的身边!

这难道不是最赤裸裸的“拉风筝线”行为吗?!他从未真正放手!那根无形的线,一首牢牢地攥在他手里!他只是在调整放线的长度,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次收紧!

站在门外,隔着冰冷的门板,闻着那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我仿佛能看到门内那个男人,此刻正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舔舐伤口。那伤痕累累的背脊,是功勋,是苦肉,还是……另一种无声的控诉和宣告?

质问,毫无意义。答案,早己在我心中。

我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蹲下身,将手中那瓶冰凉的、带着一丝慰藉意味的金疮药,轻轻地、无声地放在了门口冰凉的石阶上。瓷瓶与石面接触,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却像惊雷般炸响。

然后,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隔绝着无尽猜疑与复杂情感的门,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只有脚步比来时沉重了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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