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多年有高母胼手胝足地持家,日子虽过得还算富裕,但这缺了一角的家等于少了一片天,毕竟被人看不起,平日里少些人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加之婆婆和高留良又不爱与人交往,平日里很少有人串门,更不要奢望像村支书这样“官场”上混的人登门了。
张支书的人一到,高家母子早慌得不知是该先搬凳子还是先倒水了。
张支书坐在了炕沿上,先和高母套了些家常,才把话题引到了高留良和苏盼喜离婚的事儿上。
高留良坐在旁边心里还在纳闷张支书提他和苏盼喜的事儿做什么,旁边的高母却己揣出了张支书的来意,心里想着张支书不知是偏着哪方来的,又觉得惹不起,不知该怎样应付,心里一慌一乱就抽噎着哭了起来。
她抹着眼泪对张支书说:“支书啊,我们过得苦啊,你也知道小儿他爹走得早,我二十多岁就守寡,苦巴巴地把小志拉扯大,心想着给他找个媳妇成了家,把肩上的担子卸了。百年以后我见到他爹也好有个交待。谁承想啊,我们家倒霉啊,钱一点儿也没有比别人家少花,却娶回了一个养汉老婆,结婚两个月没有给我家干一点活儿,还去外面勾搭野汉子,到现在还要闹着和我们离婚。支书啊,你说到现在,我们钱也花了,人也要没了,我们的心里能不憋屈得慌吗?你说我们能痛痛快快地和她离婚吗?我们虽没有本事,没有别的办法,但我们就是要拖着她,不让她痛快,也算是出口恶气啊。”
高母一番哭诉到底感染了张支书,也改变了初进门来的心态,鼻子酸酸地安慰高母说:“嫂子,这样的事儿落到谁家头上都是个不幸,你们的心情我也是理解的。”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是事儿己经闹到了这个地步,你们即使拖拖她又有什么用?拖到上了法院那一天也得离呀!何况总这样拖下去,她是过得不安生了,可咱们天天想起来不也是一肚子气吗?”
高母抬着泪眼望着他,说:“要不,就让她赔我们一些损失,我们总不能人财两失吧。”
张支书想了想说:“这样倒也合适,只是不知道嫂子心里有没有个谱?”
高母思忖了片刻开口说:“我们要五百块。”
张支书皱眉,说:“是不是多了点?”
高母坚决地说:“不能再少了,我们办事的时候赶上麦收,正是菜贵的时候,里里外外的花费何止五百块。”
张支书想了想说:“钱的事儿,我也做不了主,但我会尽量地给你们去多要,毕竟咱们是一个村的,怎么着也是偏向着你们。但你们也要给我们中间人留点余地,要不然我们也不好做。”
高母愣了愣,说:“差不多就由支书作主吧,支书说的对,怎么着也不会向着外人。”
张支书频频点头,说:“嫂子,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一切谈妥后,张支书离开了高家回到村委会。
张支书回到村委会,把高家要出的条件给王富贵说了。
他听了嘴角撇到了耳后,骂骂咧咧地说:“他奶奶的,离婚就离婚,哪儿还有要损失的,就算是要损失也不应该男方要啊,他损失什么了?不就是损失了几管子‘怂’!还真他妈的敢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五百,五百块钱都能盖三间大瓦房了,我管闲事管的多了,还没有见过这样新鲜的事。这件事我管得了就管,管不了我也不栽这个面子。”
王富贵嘟嘟囔囔地说完就晃晃荡荡地要离开。
张支书急忙拦住了他,陪着笑说:“怎么,嫌兄弟没有给你把事儿办利索?”
王富贵说:“没有的事,你跑了半天‘嗖’腿回来,没功劳也有苦劳的。”
张支书说:“那今儿来了,怎么着也得喝几杯呀。”
王富贵吐口气说:“今儿心情不好,改天再喝吧。”
他执拗着要走,张支书也拦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他送出门去。
走到了门口,王富贵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张支书说:“你给那家传个话儿,他不是要损失嘛,咱们就法庭上见吧,到时候还指不定谁给谁损失呢。”
王富贵这一闹,张支书的心里反倒堵得慌了。
听王富贵话里的不满,自然是没向着高家,但觉得他有点嗔怪自己没有把事儿办好的意思,不觉得就感到有些冤了,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搅和的人,谁都有求着谁的时候,今天把他惹得不高兴了,有朝一日求到他的头上,他还不知要耍什么幺蛾子呢!
张支书坐在村委会里连着抽了两颗烟,也没有把那沮丧的心情压下去。
偏是那心里搁不下事儿的高母跑到村委会里来探究竟,蹑手蹑脚地进来,望着坐在椅子上闷闷抽烟的张支书,小心地问:“支书啊,来的那个人走了?”
张支书抬头,有些烦地望了她一眼,说:“人家不想赔偿损失,不走还干什么?”
高母愣了片刻,小声地咕哝说:“不赔就别想痛快。”
张支书说:“人家要和你打官司呢。”
高母说:“好啊,到哪里打官司不赔我们损失我们也不干。”
张支书望着她,无可奈何地说:“嫂子,不是我吓唬你,就来做说客的人外面势力大得很,法院、公安局都有人,你知道市委副书记是谁吗?就是他的亲二叔,如果真闹到了法院里,谁赔谁损失还不一定呢。”
他的话把高母吓到了,她惜惶地说:“那怎么办啊?支书你可要管我们啊。”
张支书叹了口气:“人家要打官司,我有什么办法。”
高母想了想说:“是不是他们嫌我们要的多了点,要不,你跟他们说说,少点儿也行,多少得给我们抓个脸啊。”
张支书望着她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他们那里走一趟。”
高母讨好地说:“支书,你可不要嫌烦,我们土庄稼主没经过事儿,这件事早晚还要你给我们做主呀。”
张支书很为难的样子,但经不住高母软磨硬泡,最后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