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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凇市老城区的夜晚安静得多。
许时漾站在舅舅家狭小的厨房里，小心翼翼地切着葱花。
舅妈所谓的"生日晚餐"不过是一道红烧鱼和几样家常菜，但对她来说己经足够奢侈。
"小时，把鱼翻个面。"舅妈林玉琴头也不抬地吩咐，手里的锅铲翻动着锅里的青菜。
许时漾放下刀，快步走到灶台前，用筷子轻轻挑起鱼身。滚烫的油星溅到她的手背上，她咬住嘴唇没出声。
"表哥呢？"她轻声问。
"在房间写作业。"林玉琴瞥了她一眼，"你最近学习怎么样？高二很关键，别松懈。"
"我知道的，舅妈。"
林玉琴关了火，突然压低声音："于池明年就要申请大学了，你多帮帮他。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将来..."
"妈，饭好了吗？"周于池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打断了林玉琴未说完的话。
许时漾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表哥一眼。周于池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还有些湿，像是刚洗过澡。
他走到许时漾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盘子："我来端。"
餐厅里，舅舅周志明己经坐在主位上看着报纸。
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在一家国企当科长，性格刻板严肃。
许时漾寄住在这里五年，从没见他笑过几次。
"舅舅。"许时漾轻声打招呼。
周志明"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听说你们今天选班委了？"
"是的，我是文艺委员。"
"好好干，对申请大学有帮助。"周志明折起报纸，"于池呢？"
"体育委员。"周于池把鱼放在桌子中央，"爸，今天小时的生日..."
周志明这才抬头看了许时漾一眼："哦，生日快乐。学习别落下。"
许时漾点点头，安静地坐下。林玉琴端上最后一道汤，西个人开始吃饭。
餐桌上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几乎没有其他交谈。这与许时漾记忆中在外婆家的生日完全不同。
外婆会做一大桌子菜，会给她唱生日歌，会抱着她说"我们家漾漾又长大一岁了"。
"小时，尝尝这个。"周于池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在她碗里，轻声说。
许时漾对他笑了笑："谢谢表哥。"
林玉琴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你们两个感情好，我就放心了。"
许时漾的手微微发抖，差点拿不稳筷子。她知道舅妈话里的意思，自从外婆去世后，
舅妈就明里暗里表示希望她和周于池将来在一起。在他们眼中，这似乎是解决"许时漾归宿问题"的最佳方案。
"妈，"周于池突然说，"小时现在才高二，谈这些太早了。"
林玉琴不以为然："提前打算总是好的。小时父母都不在了，我们不多操心谁操心？"
许时漾低头扒饭，喉咙发紧。父母离婚后，母亲远走他乡，父亲很快组建了新家庭，对她不闻不问。
外婆是她唯一的依靠，而如今外婆也离开了。在这个世界上，她真正拥有的只有自己。
晚餐后，许时漾主动收拾碗筷。厨房的水龙头有些漏水，水滴落在不锈钢水槽里，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她机械地刷着碗，思绪却飘回了学校篮球场，那颗荔枝糖现在怎么样了？靳宁楷发现了吗？他会猜出是谁放的吗？
"在想什么？"周于池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她差点摔了盘子。
"没、没什么。"许时漾慌忙稳住手中的碗，"表哥你怎么进来了？"
"帮你。"周于池拿起擦碗布，"今天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许时漾摸了摸脖子上的音符项链："很喜欢，谢谢。"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唱歌。"周于池轻声说，"外婆总说你声音像小黄鹂。"
许时漾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眶突然发热。外婆去世后，她就再也没在人前唱过歌。那些和外婆一起唱童谣的日子，像是上辈子的事。
"校园歌手大赛下周开始报名。"周于池继续说，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她的回忆，"要不要试试？"
许时漾摇摇头："我不行..."
"你可以的。"周于池认真地看着她，"小时，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勇敢得多。"
许时漾没有回答。她拧干抹布，擦干净灶台，然后解下围裙："我去写作业了。"
她的房间是原本的储物间改的，只有十平米左右，放下一张单人床和小书桌后几乎转不开身。
但许时漾很珍惜这个小小的私人空间，这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可以完全做自己的地方。
书桌上摆着外婆的照片，老人慈祥的笑容让许时漾鼻子一酸。她轻轻抚过相框，然后从书包里拿出日记本。
淡紫色的封面上贴着一颗小小的星星贴纸，这是她为数不多少女心的小物件。
翻开日记本，许时漾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停顿了片刻。笔尖在纸上悬了很久，最终落下：
【今天是我17岁生日。我做了件大胆的事，把一颗荔枝糖放进了靳宁楷的校服口袋。他不知道是我放的，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但没关系，这是我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写到这里，许时漾的笔尖顿了顿。她想起下午在食堂听到的对话。
靳宁楷要参加校园歌手大赛。他会唱什么歌呢？站在舞台上的他一定更加耀眼吧...
窗外，老城区的路灯昏黄暗淡。许时漾放下笔，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小铁盒。
里面是她收集的各种小东西：一片梧桐叶、几颗彩色玻璃珠、一张电影票根...现在又多了一样。
荔枝糖的包装纸，和她今天放在靳宁楷口袋里的一模一样。
她轻轻着糖纸，想象着靳宁楷发现它时的表情。也许他会随手扔掉，也许根本不会注意到...但无论如何，这一刻的甜蜜是真实存在的。
书桌上的台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孤单而倔强。
许时漾深吸一口气，拿出课本开始写作业。高二的课程很紧张，她必须保持年级前十的成绩才能争取到奖学金，这是她未来逃离这个家的唯一希望。
数学题做了一半，手机突然震动。
是韦可馨发来的消息：【小时！惊天大新闻！靳宁楷报名了校园歌手大赛！！！】
许时漾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才回复：【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朋友在学生会看到的报名表！他还选了Ed Sheeran的《Perfect》！啊啊啊我要死了！】
许时漾咬着嘴唇，点开音乐软件搜索这首歌。
轻柔的旋律通过耳机传入耳中，歌词像是某种隐秘的告白："I found a love for me...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
她闭上眼睛，想象着靳宁楷唱这首歌的样子。他的声音一定很适合这种温柔的情歌，低沉中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
"小时，睡了吗？"林玉琴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幻想。
许时漾慌忙锁上手机屏幕："还没，舅妈。"
门开了，林玉琴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喝了再睡。"她的目光扫过许时漾摊开的作业本，"别熬太晚，电费又涨了。"
"知道了，舅妈。"
林玉琴放下牛奶，突然注意到许时漾脖子上的项链："于池送的？"
许时漾点点头。
"挺好看的。"林玉琴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早点休息。"
门关上后，许时漾长舒一口气。她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牛奶，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上，校园歌手大赛初选就在下周五。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现在脑海：也许...也许她也可以报名？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如雷。她从未在公开场合唱过歌，更别说站在全校师生面前了。
但如果靳宁楷都能参加，为什么她不能呢？
许时漾放下牛奶杯，重新拿起日记本，在今天的日期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音符。
这是她给自己的另一个生日礼物，一个可能永远不敢实现的梦想。
窗外，夜色渐深。城市的另一端，檀香别墅的灯光依然明亮。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两个素不相识的灵魂，却在这一刻因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歌手大赛，产生了微妙的联系。
许时漾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写下日记的同时，靳宁楷正站在檀香别墅的露台上，手里把玩着一颗荔枝糖。
那是管家陈叔在整理他校服时发现的，而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没有扔掉。
夜风拂过两个少年的发梢，带着初秋特有的温柔。命运的齿轮，正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