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互相再了解不过。很明显,看裴承沨一开始的反应,恐怕是差点脱口而出地拒绝周彦祯的赏赐。
大概是很想说一句:“不必了,我继续住在国师府上也是没问题的。”
裴承沨难得语塞了一瞬,而后他面色恢复如常,若无其事的谢恩道:“多谢大王。”
周彦祯没注意到的角度,池晏之在一旁哑然失笑。
他很快敛去了眼底的笑意,公事公办地向周王提议:“大王,修缮府邸、安排下人们也需要一段时间,这些时日就暂且让裴将军继续住在臣的府上吧。”
怕周王误会,池晏之神情自然的解释说:“他上次借住在国师府的那间空房,臣回去吩咐下人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
周彦祯面上闪过一丝讶异。
也仅仅是一瞬的功夫,快到连池晏之都要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国师总是这么心细周到,惯会替本王排忧解难。”周彦祯和颜悦色的说,“就按你说的来罢。”
“是。”
“天色不早,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也早些回府上歇息。”周彦祯道。
池晏之规规矩矩的站了这么长时间,腿早就有些酸了。听到终于可以离开王宫,就跟到点下班了一样高兴。
裴承沨与他一前一后地走到明德殿门口。
周彦祯却突然出声唤住了池晏之。
池晏之条件反射般感到些抵触,这感觉就是本来开开心心的走到了公司门口又被领导叫回去加班一样。
“我在外面等你。”裴承沨在他耳边轻声留下了一句,然后恍若未闻般独自走出了正殿。
“大王还有何吩咐?”池晏之回身,走回了明德殿正中间的空地。
“营中生活毕竟不比在王城,难免辛劳些,你随行的这段时间可还适应?”周彦祯的语气一如在闲话家常。
“谢大王关心,营中一切都好。”池晏之答道。
周王突如其来的关心只让他暗暗有些不自在,按照套路来说,他突然叫住自己问话,肯定远不止单纯的出于关怀臣子的目的那样简单。
别看坐在上首的那人一脸亲切和善,池晏之总感觉他怕不是有什么艰巨的任务要安排给自己。
“那就好。”周彦祯笑道。
“对了,方才在正殿里本王瞧着,你与裴将军己然十分相熟了么。”他继而又说。
语气寻常的就像是在问他“你晚上吃了没”。
池晏之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正常来说,上位者是既不愿见到属下关系出现太多龃龉,又要提防着臣子们关系过密结党营私,矛盾得很。
“臣这一个月以来依照大王之命,在玄甲营督战,顺带防备着裴将军是否是夏王派来诈降的细作。只不过他的言行举止并无端倪,确实像是诚心归顺周国的,相处下来臣也觉得论心性他是个可结交之人。”
池晏之的话滴水不漏,可谓挑不出错来。
“你们能和睦相处,齐心抗夏,本王也可放心了。”周彦祯微笑着说,看样子是真心实意地感到欣慰。
“为大王排忧解难是臣的职责所在。”尽管不知道周彦祯究竟是何意,不过这样说总没错。
穿越到这来也有一个多月了,池晏之自问对一切都越发适应,言谈举止间也己经逐渐融入了这个朝代。
“国师,旁人都道本王是因为安平侯的缘故对你格外看重,可实际上只有本王自己最清楚,许你地位、权势,是因为你本就当得起。相信你也不会叫本王失望的。”
在池晏之离开明德殿前,这是周彦祯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今天刚发了俸银,走走,我们去酒楼吃饭。”他一眼就注意到裴承沨候在外面,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那个人身边。
裴承沨笑着问他:“不先带我去你府上安顿一下么?”
“那些交给下人们帮你收拾出来就行了。”池晏之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我们是得先回国师府换一身常服。”
他的目光扫过裴承沨和自己的衣着——明晃晃的昭示着他们周国大臣与武将的身份,且一看就地位不低。
他只想安安静静好好吃一顿晚饭,不想搞得这么声势浩大地惹人注目。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二人熟门熟路的向王宫外走去,这次总不至于再晕头转向,半天找不到路了。
深秋时节,王宫里的枫树火红如焰。
一片枫叶飘然而落,池晏之伸出手任它落在了掌心。
“正好可以留下当个书签。”他随口与裴承沨闲话道。
回府上换了身寻常的便服出来后,天色己晚。
池晏之与裴承沨并肩在长街上走着。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衫,衬得面如冠玉,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润之意,没了那件朝服的桎梏,倒更像是一位富贵人家的闲散公子。
“前面就是醉江月了,听宁不誉说这是王城里最好的酒楼。在路上颠簸了一天,总算能犒劳自己一顿了。”池晏之原本因赶路而有些恹恹的眼神亮了起来。
“二位客官请。”门口小二满脸笑地迎了他们进去。
这个时间点正是人多的时候,一楼几乎座无虚席,小二很有眼色地引他们上了二楼,择了一桌窗边风景好的位子坐下。
醉江月是不少权贵人家都喜欢去的酒楼,一楼多用来招待散客,二楼再往上则是留给那些非富即贵之人的。
小二在醉江月干了多年的活计,别的不说,处事上可谓八面玲珑。
刚刚来的两个年轻男子虽说穿着常服看不出确切身份,但那衣料仔细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尤其是这二人气宇不凡,于是他很有眼色的不敢怠慢,首接将贵客引上了二楼。
池晏之当然不清楚他的这番心理活动,眼下确实饿了,只想先吃一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