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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艰难的刺破归墟上层浑浊的海水，几缕惨淡的光线勉强落在他灰败的鳞片上。
那曾经闪耀着银蓝光辉的鱼尾，如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细密裂痕，每一道裂痕都深刻而触目。
他能清晰感觉到，鱼尾末端正在一寸寸失去知觉，然后化为最细微的齑粉，被冰冷的暗流卷走，不留痕迹。
那种感觉，并非尖锐的疼痛，而是一种缓慢的、从根源处开始的剥离，仿佛他的存在正被这片死寂的海域一点点抹去。
他曾以此尾在深海中掀起巨浪，威震一方，如今却连最微弱的摆动都显得那么奢侈。
“小汐……”
他轻唤，声音破碎得不成调。
他想问小汐恨不恨自己，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张不开……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小女孩虚幻的影子，带着一丝不解和依赖。
“再等等，就快了……”
“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再次低语，这次不只是对小汐，也是对自己。
无论是这身残破的躯壳，还是他筹谋的一切，正在走向最终的收尾。
喉头一阵翻涌，他呛咳起来。
涌出的不再是带着灵力的冰蓝色血液，而是一阵阵黏腻浑浊的泡沫，带着腐朽的气息，沾染在他苍白的唇边。
这感觉……倒也新鲜。
他自嘲的想着。
他微微动了动僵硬的指尖，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徒劳的蜷了蜷。
敖丙轻笑，唇角溢出的血丝染蓝了身下的白沙。
逆鳞突然震颤，裂开一道细纹，三百一十三点星光挣扎着要逃逸。
他猛的攥紧冰晶，任由锋利的棱角割破掌心。
护心鳞上最后一道血色禁咒应声而裂，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鸣，预示着玉石俱焚的结局，随后轰然碎裂。
无数尖锐的碎片首刺敖丙几近消散的魂体，带来一阵近乎解脱的剧痛。
紧接着，三百一十三点星光挣脱束缚。
它们初始带着一丝茫然，继而欢欣雀跃，不再是冰冷的怨魂，而是闪烁着温暖微光的游子。
星光们汇聚成一条璀璨光河，义无反顾的投向归墟漩涡最深处那久违的安宁。
每一颗星光划过，也从敖丙魂魄中带走一丝彻骨寒意。
汐的幻影在光河中回首，那双空洞的眼眶里，竟重新映出了清澈的笑意，笑容清澈如初。
她歪着头，声音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丙哥哥，海水变暖了呀！你看，他们都不哭了。”
敖丙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有唇角可以牵动，只余一丝微弱的念头在消散的边缘徘徊。
小傻瓜，魂归故里，自然不哭了……
不过，暖和点好，总比在人间被炼成灯油，连哭都哭不出声要强。
他的鱼尾，如今却只剩灰白死寂的鱼尾，彻底消散。
并非化作血肉，而是点点荧光剥离，悄无声息的融入幽暗的海水，不留一丝痕迹。
最后一刻，他看见自己的手也正化作泡沫。
骨骼脉络在消散前短暂清晰，随后化作无数细碎的泡沫，逸散无踪。
染血的衣角似有不舍，与那即将消散的泡沫纠缠一瞬，便各自飘零，沉入无尽的黑暗。
最后一丝意识即将沉沦之际，敖丙恍惚又听见了归墟深处族人遥远的葬歌。
鲛人的葬歌再度响起，歌声却不再如先前那般悲戚绝望，反而带着一种历尽苦难后的迎接与释然。
月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幽暗海水，温柔的倾泻在虚无之处。
月光倾泻之处，万念俱寂，只剩一枚剔透的冰蓝珍珠，孤零零静躺在冰冷的海床上。
它折射着亘古不变的清冷月华……
……
【完 | 敖丙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