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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梅是踩着两点的点进入茶吧的，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随随便便拎了个包。
在家里吃了饭，又眯了一觉，本来出门前准备换一套的，后来想了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
熊可欣己经在茶吧里等着了。
她叫了一壶清茶，她记得林雪梅爱喝。
刚生瑶瑶那一会儿，婆婆来帮忙带孩子，林雪梅十天有八天会在自己的家里。
早晨起来伺候李鹏飞上学走了以后，地就骑着自行车咣当咣当的过来，陪婆婆聊着天，老姐俩哄着孩子。
婆婆就泡这种清茶，林雪梅爱喝，婆婆也爱喝。
她还记得林雪梅说过她家里有好茶叶，她也说不上名字那种：
“一两就得上百，我泡了，也喝了，嗨，也就那么一个味，涩儿吧唧的。
老李还笑话我，说我是牛嚼牡丹。
我不管是牛嚼牡丹还是猪啃芍药，反正就爱喝这一口。
大碗也行，小碗也中，这一壶下去，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浑身舒坦……”
看见林雪梅进了门，熊可欣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控制不住的有些心慌，她本来是想喊姨的，话到嘴边了又改成了婶子：
“您来了……”
林雪梅把包往茶桌上一扔，随意的坐在了椅子上：
“你在短信上都说了，我不来你就不会走。
我怕你的拗劲上来了，人家茶吧老板的门都关不了觉都睡不成了。
所以我来了……”
熊可欣：……
这天还怎么聊？
她的心里仿佛有个小人正在敲小鼓，嘣嘣嘣嘣的，慌得不行，只能借着斟茶去掩饰：
“婶子，我记得你喜欢喝这种茶，就要了一壶。
喝一杯吧，润润嗓子……”
“有什么事就说吧，别拐弯抹角的，咱俩现在就不是能拉呱的关系。
废话多了，既耽误你的时间，也耽误我的时间。
至于茶，我就不喝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早己经不喜欢了……”
熊可欣斟酌了一下，说什么呢？
那就从初见开始说起吧。
熊可欣当初来熊自力家看孩子，可以说是自愿，也可以说是被迫。
她初中的时候学习很好，年年都拿奖状，次次都考前三。
老师说只要她不掉链子，一定能考上高中，能上一个好大学。
可初中还没毕业，她爹就不让她念了。
说女孩子学习好又有什么用？肚子里有再多的文化，都不如长大了找个好婆家。
既然学习好没用，那就下来干活吧，也能早点赚钱，帮着她哥娶媳妇。
熊可强比她大三岁，那时候早就不上学了，跟一群街溜子混在一起。
头上染着一簇白毛，天天骑着偷了他爹卖牛钱买来的太子摩托车疯蹿。
天天见不着人影。
只要手里还有钱花，绝对就不会回家。
可即便是这样，他爹还夸他有出息：这小子，有胆子，长大是能干大事的主……
可不是有胆子，摩托车1万多块，他爹一对牛才卖了6000。
不够的，欠着，留的是他爹的名字。
店主讨债上了门，家里人才知道。
儿子败家，他爹舍不得骂儿子，所有的气都留给了闺女。
熊可欣成了出气筒。
熊可欣知道，从小她爹就不喜欢她，对这个父亲她只有怕没有敬。
她爹不让她读书了，哪怕再不愿意，她也只能听爹的。
那个家让她窒息，她想逃，可是又不敢。
她爹说了，哪儿也不让她去，就在家种地养牛：
“强子名声不大好，万一不好说媳妇，就让妮子给换一个……”
她知道了，也害怕了。
村里有个女孩就是换亲来的，才十九岁就嫁了过来，那个男人三十一岁。
没领证就办了酒席，二十岁就生了孩子。
那个男人还是个瘸子，喝醉了酒就打她。
在熊可欣的记忆里，那个女人好像从来没有笑过。
每次见她都低着头，孩子也瘦瘦小小的，天天伊伊呀呀的哭，像是吃不饱。
那时候她小啊，问姥姥女人既然不幸福，为什么不离开？
姥姥说，离开她能到哪里去？身后还拖着一家呢……
小时候不懂的，稍大一点她就明白了。
换亲的女人，婆家要是待不住了，娘家也就没有了。
既无来处，也无去处，她能去哪？
听爹这么一说，她怕了，她怕那个女人的现在就是她的未来。
于是她耍了个小心思，跟她娘说要出去打工挣钱：
“我一个同学他姐，初中毕业以后就出去了，一年能挣上万块呢。
你跟爹商量商量，让我也出去干活吧。挣了钱我不花，全部给家里。
你们给我哥盖楼买车娶媳妇……”
她说得是实话，不怕打听，三说两说，她娘被她说动了心，枕边风一吹，他爹松了口。
她托同学问了他姐，他姐说了，进厂得满十八周岁。
她还不到。
在农村孩子普遍上学晚，别人家的孩子九岁十岁上一年级。
她七岁就上了，比她哥小一级。
跟在她哥后面帮他背包帮他带饭，是整个学校小朋友嘴里的熊可克的小舔狗小跟班小挂件。
别人家的哥哥是会护着自己的妹妹的，而她的哥哥，不带头欺负她她就阿弥陀佛了。
没办法，她爹惯的。
她不敢在家待久了，她怕哪天她爹脑子一抽筋，就把自己订了出去。
她得先给自己找条出路。
正好熊自力他娘说熊自力家添了个金娃娃，想找人帮忙带孩子。
她一听，心动了，熊自力是个当兵的，不但当兵，还当官。
上过前线打过仗，这样的人，一定明事理，也有威慑力。
她去帮他带孩子，要是带的好了，说不定以后他还能帮自己。
于是她跟娘说了，让娘去求熊自力的娘。
熊可欣很聪明，她知道提自己一百句不如提她哥一句。
画饼谁不会？可饼画出去，她娘要是愿意上套，跟她就无关了：
“你就说钱多钱少也无所谓，关键是让闺女跟着出去长长见识。
我要是在那里跟他们的关系处好了，说不定以后还能让他帮我哥找个好活干。
然后再给你找个城里的媳妇，你和我爹脸上也都有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