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轮与砖石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苏槿之轻倚车壁,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心中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愁绪,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却被车轮声悄然掩盖。
此次出行,苏家做足了准备,随行护卫众多,又特意选择了岑氏镖局常走的路线,一路之上,倒也安宁,无人敢轻易挑衅。只是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不停,着实让众人疲惫不堪。
即便如此,苏家女眷们的眼中依然闪烁着对京城生活的憧憬与期待。
夜幕如墨,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马车顶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西周一片漆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众人正焦急之时,前方隐约出现一个简易驿站的轮廓。
苏槿之无奈之下,只能取出文书,前去驿站交涉。
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能有个遮风挡雨之处,总好过在野外扎营。
然而,近期许多像谢承曜一样提前前往京城赶考的举子也途经此地,导致驿站客房异常紧张。
好在苏槿之和岑婉音身份尊贵,驿丞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优先为他们安排房间。
岑婉音带着杏花、两个孩子以及两个乳娘住进一间上房;
黎氏与阿若和绿倚绿菊同住一间;这也是防止阿若身份被发现。
苏家三姐妹挤在一处;
谢承曜和温子旭一间;
岑家父子一间;
徐氏和义女儿媳孩子一间;
其他姨娘们也凑合着挤在一间,其余丫鬟们一间。
而蒋老爷一家,因是商户出身,即便身为皇商,也不符合驿站的入住规定,只能与护卫们在驿站外扎营过夜。
不过有护卫们守护,安全倒也无需担忧。
此次出行,陈老府医并未与众人同行,而是独自游山玩水,打算随后前往京城与他们会合。
苏槿之想着两个孩子喝了灵池水后极少生病,便也没有强求。
苏槿之打开客房窗户,望着外面如注的大雨,思绪万千。
雨水肆意地拍打着地面,溅起层层泥泞。
就在她准备关上窗户休息时,窗外的土地突然微微动了动。
苏槿之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只见一个小土堆里缓缓伸出一只手!
“靠!!”诈尸了?
苏槿之被这惊悚的一幕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心跳如擂鼓。
雨水持续冲刷着那片土地,隐约可见半个身影趴在土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苏槿之并未贸然行动,人心难测,谁知道对方是好是坏?
反正她不理解那些电视上看到的,一见到人落难就去救的,比起救人,她还是更爱自己些。
她迅速走出房间,叫来护卫无风,让他将驿丞找来问话。
驿丞匆匆赶来,满脸恭敬:“不知侯爷叫卑职有何吩咐?”
苏槿之走到窗前,指着外面那半个身子露在土里的人,神色严肃地问道:“那埋的是什么人?”
驿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皱眉解释道:“那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举人书童,昨天突发高烧,没来得及救治就去了。那举人急着赶路,今早便将书童先埋在此处,打算等考完试再回来处理尸骨。
毕竟是举人的书童,卑职不好拒绝,就应下了,没想到雨水把尸体冲了出来,让侯爷受惊了,卑职这就命人将尸首处理了。”
苏槿之微微眯眼,仔细打量着那具 “尸体”,淡淡说道:“我瞧着那书童好似没死,你将人带回来,找驿站的大夫给他看看。”
驿丞一脸震惊,结结巴巴地说:“这…… 这怎么可能?”
“去吧,若真死了就处理了,没死就将人救了,银子我来出。” 苏槿之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驿丞无奈,只好派了两个衙役去屋后将人拖进来救治。
驿站的大夫诊治后,满脸诧异,当初这人住进驿站时,他也曾看过并开了药,本以为只是没扛过去没了,倒也没在意,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苏槿之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关上窗户便准备休息,不想多管闲事。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阳光洒在驿站的屋檐上,折射出七彩光芒。
苏槿之等人用完早膳,正准备启程,就在苏槿之和驿丞告别之时。
突然,一个身穿白色中衣的少年跪倒在她面前。
苏槿之眉头微皱,疑惑地看向一旁出来护送的驿丞。
驿丞连忙解释:“这是侯爷您昨晚吩咐救下的举人。”
“嗯?” 苏槿之更加疑惑,“不是书童?”
那少年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却依然恭恭敬敬地向苏槿之磕了个重重的响头:“晚生翼州平阳举人沈淮,叩谢侯爷救命之恩,请受晚生一拜!”
苏槿之背着双手,眼神中满是不解:“你是举人?不是书童?”
“回侯爷,晚生确实是举人沈淮。来京途中不慎感染风寒,昏昏沉沉间让书童带我来驿站借宿。谁知那书童见我病重,竟起了歹心,故意将我浸泡在冷水里,还偷偷倒掉了药。
当时我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我埋了,并顶着晚生的身份离开。多亏侯爷您的善举,晚生才能捡回一条命……”
沈淮的声音中充满了后怕与感激,眼中泪光闪烁。
苏槿之没想到竟然真有顶替功名这种事。
沈淮继续说道:“求侯爷为晚生做主,晚生发誓此生愿为侯爷差遣,绝无二心!”
他自幼父母双亡,好不容易考上举人,难怪那些叔伯这么好心,说什么兄弟间好互相照应,没想到早有预谋。
如今走投无路,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位救命恩人身上。
一旁的岑婉音听到 “沈淮” 这个名字,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有个叫沈淮的举人成了慕容启的幕僚。
当初因为容貌不同,她并未在意,可如今,得知眼前人才是举子,让她不得不重视。
莫非那个阴险狡诈的幕僚竟是冒名顶替之人?
想到这里,她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假沈淮绝不能让他继续为非作歹。
她立刻开口道:“侯爷,此事太过恶劣,必须彻查清楚,拨乱反正。若这种事放任不管,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
苏槿之明白岑婉音所言极是,若冒名顶替之风盛行,真正有才华的人将被埋没,朝堂之上也会充斥着奸佞小人,大虞又谈何发展,百姓又如何能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