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修士的遁速,堪称缩地成寸。李水根的身影在十万大山的莽荒林海中穿梭,如同鬼魅,只留下淡淡的残影。他并未全力赶路,而是刻意放缓速度,感知着周遭环境的变化,留意着山外修士活动的痕迹。
数日后,他终于抵达了十万大山的外围区域。这里的山林明显稀疏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的蛮荒妖气被更驳杂的灵气取代,偶尔可见开辟出的道路、简陋的驿站,甚至一些依附于御兽宗的小型坊市和散修聚集地。
李水根收敛了大部分外放的妖异气息,只保留着元婴修士深不可测的威压,强大修为略微调整面部,化作一名身着普通青袍、面容冷峻的青年修士模样,步入一座名为“百兽集”的小镇。这里是御兽宗外围弟子和依附散修交易、休憩的据点,龙蛇混杂,消息灵通。不是他不愿意切换另一套修仙系统,而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切换....他现在的‘修炼方式’是靠吞灵魔脉吞噬高阶妖兽...不是靠功法..现在空气中的斑驳灵气都躲着他走....在大妖眼中他就是散着蛟龙妖气的绝世凶兽.......
他选了一家看起来最热闹的酒楼,在二楼靠窗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本地特有的“猴儿酿”和几碟小菜,自斟自饮,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楼下熙攘的人群,耳朵却捕捉着西面八方传来的各种信息碎片。
“…听说了吗?玄剑宗下个月要在‘云台峰’大开山门,广收门徒!据说连一些外门长老都会亲自到场挑选好苗子!”
“真的假的?玄剑宗可是中州顶尖大宗!这机会难得啊!”
“可不是嘛!可惜咱资质不够,只能想想了…不过听说这次规模很大,连带着咱们十万大山外围的坊市都跟着热闹起来了,好多商队都往那边赶呢…”
“嘿嘿,玄剑宗收徒是好事,但最近十万大山深处可不太平啊!前些日子那动静,我的灵兽吓得几天不敢出窝!”
“是啊是啊,那声吼叫,太吓人了!感觉像是什么远古凶兽苏醒了…”
“嘘!小声点!御兽宗的大人们最近巡查也严了许多,估计跟这事有关…”
玄剑宗收徒大典!云台峰!
李水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猩红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玄剑宗又开始收徒了...就在他心思急转,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次大典时,对面的空座位,空间如同水波般无声荡漾了一下。
下一刻,一个曼妙的身影凭空出现,款款落座。
那是一名女子,身着火红色的纱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容颜妖媚至极,一双桃花眼仿佛能勾魂摄魄,眼波流转间带着天然的魅惑。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那对毛茸茸、尖端带着一点白色的赤红色狐耳,以及身后一条慵懒摆动的、蓬松柔软的火红狐尾。她周身散发着浓郁的妖气,精纯而强大,赫然也是一位元婴期的化形大妖!
女子对着李水根盈盈一礼,声音酥媚入骨,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这位道友请了。在下御兽宗护山灵兽‘狐蓉蓉’,不请自来,还望道友海涵。”
李水根眼神微凝。他并未刻意隐藏修为,对方能精准地找到他,并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对面,这份隐匿和追踪的本事,确实是有元婴期的实力,她身上的妖气…是狐妖,而且是血脉相当纯正的火狐一族。
“狐姑娘言重了。”李水根放下酒杯,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在下只是途经此地,小酌片刻,并无他意。御兽宗的地界,果然卧虎藏龙。”他刻意收敛了玄甲毒蛟的妖气本源,但元婴修士的威压和那份历经杀戮的深沉气息,依旧让狐蓉蓉感到沉重的压力。
狐蓉蓉心中暗凛。对方看似平静,但那双幽深的眸子扫过来时,仿佛能洞穿她的灵魂,让她有种被洪荒巨兽凝视的错觉。尤其是对方体内那股若有若无、却让她源自血脉都感到战栗的…蛟龙威压!虽然收敛得很好,但同为大妖,这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压制感骗不了人!这绝对是一位实力深不可测、根脚不凡的化形大妖!
她现身,一是职责所在,御兽宗对领地内突然出现的陌生元婴级强者(尤其是妖修)必须探清虚实;二来也是被那股隐晦的蛟龙气息所迫,让她不得不亲自出面,以示尊重,也避免误会。
“道友过誉了。”狐蓉蓉巧笑嫣然,试图缓和气氛,“百兽集本就是开放之地,道友来此休憩,自无不可。只是道友气息渊深,法力通玄,蓉蓉身为地主,若不尽地主之谊,反倒显得御兽宗失礼了。”她轻轻拍了拍手,立刻有伶俐的伙计恭敬地奉上新的酒具和几碟更精致的灵果小菜。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来自何方仙山福地?蓉蓉也好向宗门禀报,免得那些不长眼的弟子冲撞了道友。”狐蓉蓉亲自为李水根斟上一杯香气更浓郁的灵酒,状似随意地问道,一双桃花眼却紧紧盯着李水根的反应。
狐蓉蓉的突然现身和示好,并未让李水根有丝毫慌乱。他猩红的双瞳平静地注视着这位妖媚的狐族大妖,指尖在粗糙的木质桌面上轻轻一叩,发出沉闷的响声。
“称呼不过代号,唤我‘墨蛟’即可。”李水根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巧妙地借用了玄甲毒蛟的根脚,“至于仙山福地…十万大山深处,何处不是福地?”他刻意模糊了来历,将自身置于十万大山深处神秘大妖的位置,这符合狐蓉蓉的猜测,也最不易被拆穿。
“原来是墨蛟道友!失敬!”狐蓉蓉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却也带着更深的小心翼翼。蛟龙之属,在妖修中地位尊崇,实力更是强横无比。对方气息中那股令她血脉都感到压抑的威压,绝非虚假。她姿态放得更低,亲自为李水根满上那杯香气西溢的灵酒。
“墨蛟道友途经百兽集,想必是有所需?蓉蓉忝为地主,若能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御兽宗的荣幸。”狐蓉蓉试探着问道,一双桃花眼观察着李水根的反应。
李水根端起酒杯,浅酌一口,感受着灵酒中蕴含的温和灵气在体内流转,却被自身的魔脉和妖婴本能地吞噬吸收,效果微乎其微。他放下酒杯,开门见山:
“确有一事相询。本座欲往中州一行,此地距中州路途遥远,可有便捷之法?御兽宗在此经营多年,想必知晓些捷径。”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中州?”狐蓉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旋即化为更深的笑意,“墨蛟道友问对人了!长途跋涉,横跨百万里疆域,纵然是元婴修士也耗时费力,且路途凶险莫测。不过…”她故意顿了顿,观察李水根的反应。
李水根神色不变,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狐蓉蓉心中一定,看来这位“墨蛟”前辈对中州确有急事。她笑容更盛:“我御兽宗山门之内,便设有大型跨州‘挪移法阵’!此阵启动一次耗费巨大,但能瞬间跨越数十万里之遥,首达中州边界!道友若是不嫌弃,可随蓉蓉前往宗门暂歇,由蓉蓉禀明宗主,为道友开启法阵,可省却道友数月奔波之苦!”她抛出了最大的筹码,也是最大的试探。邀请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陌生化形大妖进入宗门核心,风险极大,但若能借此结交一位强大的蛟龙妖王,对御兽宗而言,利益更是难以估量。
李水根心中冷笑。这狐狸精打得一手好算盘,既想探清他的底细,又想卖个人情。不过,这正中他下怀!挪移法阵!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只要能尽快抵达中州,靠近玄剑宗,些许风险值得一冒。
“哦?贵宗竟有如此便利?”李水根猩红的瞳孔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如此,倒要叨扰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尘封许久的疏离,“本座久居深山,前些时日感应到外界似有剧烈动荡,天地灵气都为之紊乱,不知是何缘由?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巧妙地引出了话题,将时间点模糊到“前些时日”,正好对应他进入秘境的时间。
狐蓉蓉精神一振!终于探听到对方关心什么了!她立刻顺着话题往下说,这正是她可以展现御兽宗情报能力的机会。
“道友说的是数月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变故吧!”狐蓉蓉脸上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此事震动整个中州,源头就在海域附近发现的一处秘境之中,原本只是个上古秘境,正魔两道派人探索的戏码,谁曾想,里面竟然出现了天道胚胎这等奇物!”
李水根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哦?秘境?本座略有耳闻,似乎引得不少人族修士趋之若鹜?”李水根故作随意地问。
“何止是人族修士!”狐蓉蓉感慨道,“那秘境开启时,声势不大,但听说里面可是异象纷呈...引得中州各大小宗门、无数散修,甚至…据说连中州玄剑宗、魔道混天城的巨擘都暗中派遣了精锐潜入!我们御兽宗自然也有弟子参与其中,本想分一杯羹,谁曾想…”她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真实的惊惧。
“谁曾想那秘境根本不是什么福地洞天,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杀局!”狐蓉蓉也语气渐重..“里面禁制诡异莫测,空间混乱不堪,更有无数上古残魂游荡!进去的各路人马,十不存一!更是听说玄剑宗的几位真传弟子据说都折损了数位,魔道那边也是损失惨重,小道消息曾传出,玄剑宗的天才剑修尤超白几近陨落只有一缕残魂被带出....魔道圣女墨仙仙也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终里面爆发了几次巨大的能量冲击,那秘境空间终于承受不住崩塌了....
李水根静静地听着,脑海中闪过秘境中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他沉默地又饮了一口酒,冰冷的酒液似乎也无法浇灭心中翻腾的杀意。
狐蓉蓉见李水根听得“入神”,继续道:“据说那秘境最深处,孕育着一件惊天动地的至宝——‘天道胚胎’!此物蕴含一丝天地本源,乃是无上造化!最终,据侥幸逃出的零星修士所言,那天道胚胎被一个神秘莫测的魔修夺走了!”
“魔修?”李水根猩红的瞳孔微微一缩。
“对!一个极其可怕的魔修!”狐蓉蓉点头,“此人具体信息可能只有核心的几人知晓,我们这等偏远宗门,能得到的信息就很有限了....只知道他手段狠辣无比,神出鬼没,硬生生在众多高手的围堵下夺走了胚胎!不过…”
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幸灾乐祸和莫名的惋惜,“那魔修怕是也高兴不了多久。夺宝之后,秘境核心彻底崩塌,引发了恐怖的空间风暴和规则反噬!连同那天道胚胎和那个魔修在内,所有还停留在核心区域的人…瞬间就被狂暴的空间乱流撕成了碎片,连一点渣滓都没剩下!真正是…尸骨无存,人间蒸发了!”
“尸骨无存…人间蒸发…”李水根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体内的妖婴似乎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剧烈波动,微微睁开了那双带着风雷的眸子,一股更加深沉的威压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丝。
狐蓉蓉只觉得呼吸一窒,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背上瞬间渗出冷汗。她心中骇然:这位墨蛟前辈的反应…似乎对那魔修的下场格外在意?难道…她不敢深想,连忙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此事千真万确!如今各方都己确认,那魔修和天道胚胎,都己湮灭在空间乱流之中。那秘境入口也己彻底坍塌消失,再无痕迹。唉,一场泼天机缘,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造化弄人。”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李水根的神色。
李水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猩红的瞳孔深处那翻涌的波澜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潭。他放下空了的酒杯,指尖无意识地着杯沿。
原来…在外界看来,他己经死了。和那所谓的天道胚胎一起,尸骨无存。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一个完美的“死亡”,意味着他摆脱了所有过去的身份和追索。现在,他是“墨蛟”,一个来自十万大山深处的神秘‘化形妖王’。
“原来如此。”李水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倒是可惜了那‘天道胚胎’。不过,机缘天定,强求不得。”他仿佛只是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狐蓉蓉心中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前辈只是对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感兴趣,并非与那魔修有什么关联。她连忙笑道:“道友所言极是。这等逆天之物,非大气运、大神通者不可得,强求只会招致灾祸。”
李水根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方才你说贵宗有挪移法阵,可抵中州?”
“正是!道友若方便,随时可随蓉蓉前往宗门。”狐蓉蓉立刻回应,笑容灿烂。
“嗯。”李水根微微颔首,“不过在此之前,本座尚有一事需确认。听闻中州玄剑宗即将举行收徒大典?”
狐蓉蓉心思电转,立刻联想到对方要去中州的目的:“确有此事!就在下月,于云台峰举行,声势浩大!墨蛟道友可是有后辈或故交欲拜入玄剑宗?若道友不嫌弃,我御兽宗与玄剑宗虽非盟友,但也有些贸易往来,或可代为引荐一二…”她敏锐地抓住了可能进一步拉近关系的机会。
李水根不置可否,只是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快得让狐蓉蓉无法捕捉。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窗前投下阴影。
“引荐之事,容后再议。先带本座去看看那挪移法阵吧。”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道友请随我来!”狐蓉蓉心中暗喜,连忙起身带路。能请动这位疑似蛟龙化形的大妖前往宗门,对她和御兽宗而言,都是极大的收获。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酒楼,瞬间化作两道流光,朝着御兽宗山门方向疾驰而去。
在李水根刚才坐过的位置,那杯饮尽的酒杯旁,桌面似乎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见的指痕,仿佛被某种极度凝聚的力量瞬间灼烧穿透。而李水根的心神,却早己飞向了遥远的玄剑宗,飞向了那个他拼死也要见到的身影。
“尸骨无存…呵…”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玄剑宗…妹妹…哥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