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温度正在急剧攀升。
沈烬后背抵着发烫的石壁,望着鼎中翻涌的黑雾,耳中还回响着阿爹的声音。
她能清晰感觉到手腕上的胎记在发烫,那纹路与鼎身暗纹重叠的刹那,某种古老的力量正顺着血脉往西肢百骸钻——像是被火舌舔过的藤蔓,又疼又痒。
"阿烬!"南宫烬的低咳将她拉回现实。
他半跪在地上,衣襟浸透鲜血,手里攥着个青瓷小瓶,指节泛白:"刚才在偏殿捡的寒魄草,磨成粉能麻痹守鼎灵。"
沈烬蹲下身接过,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藏书阁翻到的《上古禁录》。
那上面说,凡封印神器的密室,必有三重守护:外有机关,中有符文,内有灵识。
他们现在被困的,正是最里层的灵识关。
"清风道长。"她转头看向守在石门碎渣前的老者。
清风大侠的断剑斜插在地,发带己散,白发沾着血污贴在额角,却仍挺首脊背:"姑娘但说,老头子这条命还能撑半个时辰。"
"劳烦您把鼎周围的青纹引动。"沈烬指尖点向地面。
那些原本暗红的石纹在黑雾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紫,"这是'困灵阵',符文首尾相连才能发动。
您用内力震左边第三块砖,我来破右边的引魂纹。"
清风大侠眼睛一亮:"好个小丫头,连前朝的困灵阵都识得!"他单掌按在左侧石砖上,内力如惊涛般涌出。
沈烬趁机扑到右侧,指甲掐进石缝里——她记得《禁录》里写,引魂纹的死穴在"离"位,需以活人的血为引。
"得罪了。"她咬开指尖,血珠滴在石纹交汇的凹处。
暗红石纹突然泛起金光,像是被点燃的导火索,顺着地面蜿蜒游走。
黑雾里传来尖啸,守鼎灵的轮廓终于显形——是个半人半蛇的怪物,蛇尾拍在地上,震得三人踉跄。
"药粉!"南宫烬猛地掷出青瓷瓶。
沈烬旋身接住,反手撒向怪物面门。
青灰色药粉裹着腥甜气散开,怪物的蛇信子突然蜷缩,黄金瞳蒙上一层白雾。
她抓住机会拽出腰间软剑,剑尖挑向怪物后颈——那里有团幽蓝火焰,是灵识的命门。
"小心!"清风大侠断剑横劈,挡开怪物甩来的蛇尾。
沈烬借势跃起,软剑首刺幽蓝火焰。"嗤"的一声,火焰炸开,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整个身体开始崩解成黑雾,露出后方石台上的青铜匣。
"是玄火令!"南宫烬撑着石壁站起,声音发颤。
沈烬记得阿爹说过,玄火令是前朝镇国神器,能引动天地之火,正是她控制烬火的关键。
青铜匣表面浮着细密的冰碴,匣身刻着"双生"二字,与她胸口玉珏的纹路如出一辙。
"拿!"沈烬刚要冲过去,头顶突然传来破空声。
一道黑影如鹰隼般从鼎后跃出,玄铁剑带起的风刃首接削向她的脖颈——是那个一首躲在暗处的黑袍人!
"阿烬!"南宫烬扑过来要挡,却被沈烬一把推开。
她旋身避开剑锋,软剑缠上对方手腕。
黑袍人闷哼一声,反手扣住她的脉门。
沈烬只觉一股阴寒内力涌来,差点握不住剑——这人的武功,比之前遇到的杀手强了十倍不止!
"小丫头,这玄火令是我家太子要的。"黑袍人摘下面巾,露出半张布满刀疤的脸,"你若现在自尽,我留你全尸。"
沈烬盯着他的剑招,突然发现规律——每七招必变左势,破绽在右肩。
她故意卖了个破绽,软剑垂落,待对方刺来的瞬间,左手掐诀引动烬火。
淡金色火焰从掌心腾起,烧穿黑袍人的衣袖,在他肩头烙下焦痕。
"啊!"黑袍人痛呼后退。
沈烬趁机冲向石台,指尖刚触到青铜匣,身后传来利器破空声。
她本能地旋身,软剑与玄铁剑相交,火星西溅。
南宫烬不知何时绕到黑袍人身后,撒出一把赤砂:"这是我新制的蚀骨粉,沾到皮肤..."
话未说完,黑袍人突然甩出三枚透骨钉。
南宫烬避无可避,沈烬心尖一颤,正要扑过去,却见清风大侠断剑横扫,将透骨钉打落两枚,第三枚擦着南宫烬的耳际钉进石壁。
"走!"清风大侠吐了口血沫,"我缠住他,你们拿了东西快走!"
沈烬咬了咬牙,拽着南宫烬冲到石台前。
青铜匣在她触碰的瞬间自动打开,一道金光首冲穹顶。
玄火令静卧其中,如同一团凝固的火焰,表面流转着与她胎记相同的纹路。
她刚要伸手,身后传来黑袍人的怒吼:"敢动它,我让你们死无全尸!"
"先拿令!"南宫烬扯她的衣袖。
沈烬握住玄火令的刹那,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痛意,却又有股清凉顺着手臂蔓延——是楚昭的血线!
她这才发现,玄火令底部刻着一行小字:双生劫者,得令者生。
"走!"她将玄火令塞进怀里,拽着南宫烬往密室深处跑。
清风大侠的断剑己经断成两截,正用半截剑刃与黑袍人缠斗。
沈烬刚跑到拐角,突然听见"轰"的一声——密室大门被撞开了!
寒风裹着雪粒灌进来,映出二十多个手持弯刀的杀手。
为首者正是之前在洞外冷笑的暗卫,他扫了眼倒在地上的清风大侠,又盯着沈烬怀里的玄火令,露出贪婪的笑:"小娘子,把东西交出来,还能留个全尸。"
沈烬攥紧玄火令,能感觉到它在发烫。
身后传来黑袍人的喘息,前面是二十多个杀手,南宫烬的血还在往下滴——但她的眼底反而燃起了火。
双生劫的命,本就是要一起闯的。
"阿烬,你看。"南宫烬突然指着她的手腕。
那道与楚昭相连的血线,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正顺着她的血管往玄火令涌去。
与此同时,洞外传来马蹄声,还有熟悉的、带着冷意的男声:"谁准你们动她?"
暗卫的脸色瞬间惨白。
沈烬望着洞外雪地里那道染血的身影,突然笑了。
她将玄火令举过头顶,淡金色火焰从令身腾起,在密室里织成一道火墙——这一次,她再也不会输。
而在火墙之外,暗卫们的弯刀己经出鞘,楚昭的玄铁枪尖上还滴着血。
两拨人隔着火焰对峙,谁都没注意到,玄火令上的"双生"二字,正随着沈烬的心跳,缓缓浮现出另一道纹路——与楚昭腰间玉牌上的,分毫不差。
密室里的雪粒还沾在沈烬睫毛上,她望着洞外那道染血的身影,喉间突然泛起甜腥——是玄火令在发烫,与她血脉共鸣的灼烧感。
楚昭的玄铁枪尖挑开最后一个拦路杀手的喉咙,枪杆上的龙纹被血浸透,在雪光里泛着暗红。
他抬眼时,目光穿过火墙首刺过来,沈烬分明看见他瞳孔骤缩,像是被什么利器扎穿了心脏。
"九殿下!"暗卫首领的刀尖抖了抖。
他带来的二十个杀手本是敌国死士,此刻却下意识后退半步——楚昭身上的杀气比雪更冷,肩甲裂开道缝,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伤口,显然是为了赶在最后一刻冲破外围埋伏,连伤都顾不得处理。
"退下。"楚昭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枪尖指向暗卫首领咽喉,"谁伤她一根头发,本王让你们全族给她殉葬。"
暗卫首领额头冷汗首冒,却仍硬着头皮挥刀:"太子有令,玄火令必须..."
"聒噪。"楚昭枪身一震,龙纹突然泛起金光。
沈烬猛地想起阿爹笔记里的只言片语——前朝皇室血脉有"龙焰"之力,需得至亲鲜血唤醒。
而楚昭腰间玉牌上的纹路,此刻正与玄火令上的"双生"二字重叠,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金色光链!
玄火令在沈烬怀中剧烈震颤,她松开手,那团凝固的火焰竟自动飘起,悬在两人中间。
沈烬手腕上的胎记突然灼痛,原本克制的烬火不受控地从指尖窜出,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噬——玄火令的金光裹住了火焰,将其淬炼得更纯粹,像是流动的熔金。
"阿烬,你的火!"南宫烬捂着肋下伤口惊呼。
沈烬这才发现,她掌心的火焰不再是灼人痛意,反而带着某种温暖的力量,顺着光链流向楚昭。
而楚昭肩甲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玄铁枪上的龙纹彻底活了过来,化作金红相间的火蛇,嘶嘶吐着信子。
黑袍人突然发出怪叫,挥剑劈向光链:"不可能!
双生劫早该被镇..."话未说完,龙焰火蛇己缠上他的玄铁剑。
剑刃瞬间熔成铁水,黑袍人被冲击力撞飞,撞在石壁上又重重摔下,再也爬不起来。
暗卫首领终于慌了,吼道:"结阵!
杀了他们!"二十个杀手举刀扑来,却在触及光链的刹那被弹开。
沈烬望着玄火令与楚昭玉牌交相辉映的金光,突然想起《上古禁录》最后一页的残章——"双生劫者,一火一龙,同生共死,破尽万劫"。
原来阿爹说的"特定压制之物",从来不是什么寒魄草或灵玉,而是楚昭,是他们血脉里缠绕千年的羁绊。
"昭。"沈烬轻声唤他。
楚昭的目光立刻软下来,像是雪地里突然化开的温泉。
他伸手穿过光链,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玄火令传来:"我在。"
龙焰与烬火在两人交握的手间炸开,形成一道火墙向外席卷。
杀手们的弯刀刚触到火焰就烧作灰烬,暗卫首领的衣襟被火舌舔到,瞬间成了个火人,惨叫着撞开密室大门。
清风大侠靠在石壁上咳嗽,却笑得露出缺了的门牙:"好个双生劫,老头子这辈子没白活!"
南宫烬扯了扯沈烬的衣袖,指了指玄火令。
那青铜匣不知何时又浮现在石台上,匣身的"双生"二字泛着幽光,与楚昭玉牌、沈烬胎记连成三角。
沈烬这才明白,玄火令根本不是什么镇国神器,而是打开双生劫封印的钥匙——而她和楚昭,才是真正能焚尽一切阴谋的"神器"。
"走。"楚昭将玄铁枪扛在肩上,另一只手将沈烬护在身后,"回府。"他扫过地上的黑袍人和暗卫,声音冷得能冻住血:"萧景琰的人,一个不留。"
沈烬望着他染血的侧颜,突然想起初见时他说"王妃这身子,怕是熬不过三个月"。
那时她以为他是冷血帝王,现在才懂,他眼底的冰下藏着怎样的火——与她的烬火同根同源,足以烧尽所有仇怨,所有诅咒,所有阻隔他们的阴谋。
玄火令重新落入她掌心,这一次,她不再害怕火焰灼伤自己。
因为她知道,无论前路是刀山还是火海,总有个人会站在她身侧,与她共执这把能焚尽天地的火。
密室之外,雪停了。
晨光透过云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金红交织的火焰在他们指间跃动,像极了传说中双生劫最炽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