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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暴卷起的砂砾打在沈烬面额上，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她缩在楚昭披风里，能听见他胸腔里传来压抑的咳嗽——方才翻山时他腰间的旧伤怕是崩开了，可这人偏要把她护在身侧，自己迎着最猛的沙粒。
"到了。"楚昭突然低喝。
沈烬眯眼望去，漫天黄雾中隐约显出道焦黑的山隘，岩石上刻着的"赤焰谷"三字被沙粒磨得斑驳。
可还未等她松口气，山隘口腾起一团红雾，像有人在雾里撒了把朱砂，腥甜的气味裹着风灌进鼻腔。
红纱女子就是从那团雾里走出来的。
她的裙裾扫过沙粒，竟没沾半点尘土，红纱蒙着半张脸，只露出眼尾一点猩红，像被血浸过的朱砂痣。
沈烬的指尖不受控地发烫——这是烬火在预警。
"两位走得好急。"女子开口，声音像浸在蜜里的刀刃，"可有些风景，不看仔细了，可要后悔的。"
话音未落，沈烬眼前的景象骤变。
焦黑的房梁"轰"地砸下，熟悉的檀木香气被烟火味绞碎。
她看见自己十二岁的身影跪在前厅，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母亲，母亲的手正缓缓垂落，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青石板上，裂成两半。
"阿烬，跑......"
"娘！"沈烬踉跄着扑过去，却撞进一团虚空中。
她这才发现，满院的焦土都是透明的，透过断墙能看见楚昭的身影还立在原处，可他的表情被扭曲成模糊的重影——这是幻术！
"想看的，不想看的，都在火里烧着。"红纱女子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沈姑娘，你不是最恨这把火么？
不如......再烧一次？"
沈烬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烬火在血管里翻涌，像被捅了蜂窝的马蜂，急着要冲出去撕碎这幻象。
可道士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莫要被执念烧穿了心。"她攥紧腰间的龟甲，裂纹硌得掌心生疼——这是最后一次压制诅咒的机会。
"破！"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激得烬火腾地窜起。
幽蓝色的火焰裹着她的手掌，幻象里的断墙瞬间崩成碎片，可下一秒，钻心的疼从后颈窜到头顶，她眼前发黑，指尖竟开始泛起诡异的青黑。
"沈烬！"楚昭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不知何时己经揽住她的腰，掌心按在她后颈的命门穴上，内力顺着脉络往里灌，"别硬撑，这是幻术！"
沈烬勉强抬头，这才发现红纱女子不知何时离他们只有三步远。
她的红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巴上一道淡白的疤痕——和沈家密道石壁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好个烬火。"女子抚上自己的疤痕，笑意里浸着冰碴，"当年烧了沈家的火，原来在这儿续着。"她抬手轻挥，方才被击碎的幻象突然化作黑雾，像活物般缠向两人的脚踝，"那就让你们看看，被火困住的，到底是谁。"
黑雾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无数指甲在刮擦岩石。
沈烬感觉有湿冷的东西爬上她的小腿，低头一看，竟是无数半透明的手，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是沈家护院的手，是门房老张的手，是她奶娘的手。
楚昭的剑"嗡"地出鞘，玄铁剑刃劈碎一团黑雾，可更多的黑雾从山隘口涌出来，眨眼间便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混沌里。
红纱女子的笑声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句飘在雾里："别急着躲，这火......才刚烧到骨头呢。"
沈烬的喉间又泛起腥甜，这次她没忍住，鲜血溅在楚昭的衣襟上，染开一朵妖异的红梅。
楚昭的剑势一顿，低头时目光扫过她腕间淡粉的红纹——那是烬火诅咒的痕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手肘处蔓延。
黑雾突然剧烈翻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雾而出。
楚昭将沈烬往身后一带，玄铁剑横在两人身前，剑身上浮起一层冷白的光。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在急剧下降，可那双手却还攥着他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
"别怕。"他贴着她耳际低语，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在。"
话音未落，黑雾中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楚昭瞳孔骤缩——一道猩红的影子正从雾里钻出来，手中握着的，是柄带血的匕首。
猩红匕首破雾而来的刹那，楚昭的玄铁剑划出半弧。
他原本按在沈烬后颈的手猛地收紧，将她整个人往石崖凹处一带，自己后背重重磕在粗粝的岩壁上——这是能借到岩壁反震力的最佳角度。
"叮——"
金属相击的脆响刺得沈烬耳膜发疼。
她抬眼正撞进楚昭绷紧的下颌线，他喉结因用力而滚动，剑脊与匕首相抵处迸出星点火花。
那柄匕首的刃身泛着青黑，分明淬过毒，此刻正离她咽喉不过三寸。
"退！"楚昭低喝，腕骨骤然发力。
玄铁剑压着匕首往下一沉，带起的风掀翻了沈烬额前的碎发。
她这才看清红纱女子的眼——那双眼尾的朱砂痣下，瞳孔竟泛着灰雾般的浑浊，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灵智。
"你到底..."沈烬话未说完，红纱女子突然松开匕首。
那柄淬毒的短刃"当啷"坠地，她却反手掐住自己的脖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间发出类似兽类的呜咽。
方才还冷冽的声音此刻带着哭腔："走...快走...别信..."
话音戛然而止。她的指尖闪过一道幽蓝火光——是沈烬的烬火！
"是控魂术！"楚昭旋身将沈烬护在剑后，玄铁剑的寒光扫过红纱女子扭曲的面容，"有人用你的火焰气息做引，操控她的神智。"
沈烬心口一紧。
她能感觉到体内翻涌的烬火突然出现短暂的停滞——那是属于自己的火焰被外力牵引的征兆。
红纱女子的指甲深深掐进颈侧，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沙地上洇出蜿蜒的红痕。
她突然朝两人抛出一枚青玉佩，玉身刻着歪扭的符文，像被火烧过又重新拼凑的残章。
"记住...赤焰...焚心..."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
红纱女子的身影突然化作万千红蝶，扑棱棱撞向山隘口的焦岩，转瞬便没了踪迹。
沙地上只余那柄淬毒匕首，和半枚染血的玉佩。
楚昭的剑仍未收。
他盯着红蝶消失的方向，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倒会挑时候退场。"说着俯身拾起玉佩，却在触及玉身的瞬间顿住——沈烬看见他指腹被烫得蜷起，玉身竟泛着反常的热度。
"给我。"沈烬伸手。
她的指尖刚碰到玉佩，烬火便在血管里发出轻鸣。
那些歪扭的符文突然泛起红光，像被注入了活物，顺着她的掌心往手臂攀爬。
她瞳孔骤缩——这纹路与沈家密道石壁上的刻痕，与红纱女子下巴的疤痕，竟是同一种灼烧后的痕迹！
"是'焚心印'。"她声音发颤，"我娘曾说过，这是前朝暗卫的烙魂咒。
中咒者每说一句违逆主上的话，魂魄便会被火焰灼一次。"她攥紧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红纱女子...她根本不是主动阻拦我们，是被人用咒术困着当刀使。"
楚昭垂眸看她颤抖的手腕。
那道淡粉的诅咒红纹己爬至手肘，像条吐信的蛇。
他伸手按住她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玉佩传来："能引动你烬火的，要么是前朝余孽，要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山隘口"赤焰谷"三字，"要么和我们要找的炎晶石有关。"
沈烬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间的腥甜。
她将玉佩收进袖中，抬头时目光己恢复冷锐："去谷里。"
赤焰谷的山隘比远观时更显逼仄。
两人刚跨过刻着"炎晶圣地"的残碑，脚下的沙地突然发出"咔嚓"轻响。
沈烬下意识拽住楚昭衣袖，就见两人脚边的岩石如活物般裂开，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
石阶尽头传来闷雷似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翻涌。
"小心。"楚昭抽出腰间火折子，火星刚溅到石阶上便"噗"地熄灭——空气里的火元素浓郁得反常。
他伸手试了试石阶的温度，指尖刚触到岩石便猛地缩回："温度在攀升。"
沈烬蹲下身，指尖轻触裂开的岩缝。
裂隙中渗出的液体带着刺目的红，沾在指尖竟像要灼伤皮肤。
她突然想起红纱女子最后那句"赤焰焚心"，喉间泛起不详的预感。
"下去。"楚昭将火折子收进怀中，玄铁剑横在身侧。
他回头看了眼沈烬，见她正盯着袖中鼓起的玉佩，眼底翻涌着他熟悉的执念之火——那是她每次提及沈家灭门时的模样。
石阶越往下越陡。
沈烬能感觉到脚底的温度在急剧上升，连呼吸都带着灼热。
当两人走到第十三级台阶时，前方的黑暗中突然泛起红光。
那光不是来自火折子，而是从岩壁里透出来的——无数拳头大的晶体嵌在石壁中，每一颗都流转着熔金般的光，像被封在石头里的小太阳。
轰鸣声越来越清晰。
沈烬扶着岩壁稳住身形，却在触到晶体的瞬间倒抽冷气——那哪是普通晶体，分明是凝固的岩浆！
她望着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岩浆晶"，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炎晶者，地心之火所凝，持之可御万火，亦能引动天地劫火..."
"到了。"楚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烬抬头，就见石阶尽头是道半开的石门，门后涌出的热浪几乎要掀翻两人的衣袂。
门内传来的轰鸣声里，隐约夹杂着金属摩擦的锐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高温熔毁，又被重新锻造。
沈烬摸向袖中的玉佩。
此刻玉身的温度己烫得惊人，符文在她掌心投下跳动的红影。
她望着那道半开的石门，突然想起红纱女子消失前的眼神——那不是敌人的狠厉，而是困兽的绝望。
"昭。"她转头看向楚昭。
后者正盯着石门后的黑暗，玄铁剑在手中攥得死紧。
火光映得他眼尾泛红，像被什么烧着了魂。
"嗯？"
"如果里面..."沈烬顿了顿，喉间的腥甜涌得更凶，"如果里面的东西，能解我的诅咒..."
楚昭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带着习武之人的薄茧，此刻却烫得反常："不管里面有什么，我只要你活着。"
石门后的轰鸣声骤然拔高。
沈烬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看见自己腕间的诅咒红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他的手背蔓延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