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万瘴妖域,由熟悉路径的钟漓带领,数日跋涉后,萧巽终于在连绵起伏、毒瘴如带的蛮荒群山之中,看到了一片规模宏大、风格奇诡的聚居地。
蛊寨依山而建,并非想象中的阴暗潮湿。巨大的藤蔓植物如同盘踞的虬龙,交织成天然的城墙和拱桥。
房屋多以黑色巨岩、巨大的骨骼和经过特殊处理的虫茧搭建,间或有色彩斑斓的飞虫点缀其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和一种特殊的、类似雨后泥土的气息,驱散着外围的毒瘴。肃穆、苍古,却又带着神秘的生命力。
钟漓的归来,在寨门处便引起了轰动。守卫的蛊族战士看到她,眼中立刻爆发出热切的崇敬。
但当他们看到圣女身边跟着的、气息陌生且明显有内息流转(伤势初愈但威压己显)的外族少年时,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而审视。
“圣女!”守卫恭敬行礼,目光却如实质般锁在萧巽身上。
“禀报族长,我回来了,有要事相告。”钟漓神色平静,声音清越,带着天然的威严。
她只是微微颔首,便领着萧巽径首向寨子中心最高的那座由巨大黑色兽骨镶嵌斑斓宝石而成的宏伟祖堂走去。
一路行来,无数好奇、警惕、甚至隐含敌意的目光从两侧的吊脚楼或岩洞中投射而来。
萧巽面不改色,坦然以对。
他能感觉到这些蛊族人的强悍,无论是肉体还是体内蕴藏的诡异力量。
钟漓则目不斜视,仿佛身边的一切皆不足为道。
祖堂内部,灯火通明。
巨大的火塘燃着千年不熄的灵木火种,散发出温暖而神圣的光芒。一位身形高大魁梧、面容刚毅古拙、肤色呈深褐色、须发皆白的雄壮老者正盘膝坐在火塘主位,气势沉凝如山。
他便是蛊族当代族长——石山。
下首左右,盘坐着数位气息或阴鸷、或木讷、或温和的老者,是蛊族的长老们。
当钟漓踏入祖堂,石山族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和关切。
但随即被她身上尚未散尽的妖域气息,和跟在她身后那个陌生少年所吸引。
“钟漓吾女,回来便好。此行辛苦,可曾得手?”石山族长的声音洪亮,犹如滚石。
钟漓恭敬行礼,声音清晰地将此行遭遇大祭司麻骨多勾结西凉王、欲夺神婴果并陷害她、最后在妖域中伏击、反被萧巽舍命相救并最终合力诛杀麻骨多的经过,简洁陈述了一遍。
虽语气平淡,但字字千钧,在场所有长老无不色变。
“什么?!麻骨多他……竟敢叛族通敌?!还勾结了西凉王萧宪?!”
一位脾气火爆、脸上纹有青蝎刺青的长老“毒蠡”猛地站起,须发戟张,恐怖的毒煞之气弥漫开来。
“死得好!”另一位眼神阴冷、气息宛如毒蛇的老妪“斑姥姥”拍掌冷笑,“只是……可惜了……”
她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睛看向石山族长,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虑:
“麻骨多那厮固然该死,但他暗地里向西凉王允诺之事……怕是要成空了。”
此言一出,祖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沉重。连怒火中烧的毒蠡长老也重重叹了口气。
石山族长威严的脸上皱纹更深,长叹一声:“唉……大祭司……糊涂啊!罢了,人死债消。只是……”
他看向下首几位垂垂老矣、身上暮气沉沉,甚至气息不稳的长老,眼中充满了痛惜:
“与萧宪秘约……本就是为了换取那批萧氏皇室独有的五品‘化婴丹’。
麻骨多一首负责此事,言及丹成之日,便可解决‘墨虺’几位长老寿元枯竭、元婴涣散之危,更能助钟漓彻底洗练灵蛊道胎,冲击更高境界……如今他一死,这丹药……怕是彻底无望了。”
他目光落到钟漓身上,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
“钟漓吾女,这次要委屈你了。若无极品化婴丹巩固元婴道基,仅靠灵蛊洗练,你化神之路……将无比凶险。”
几位本就气息奄奄的老长老眼中更是死灰一片。
化婴丹,对他们而言是续命稻草,对钟漓,更是至关重要的道途之基!
麻骨多一死,西凉这条线断了,外界根本买不到、也炼不出皇室特供品级的化婴丹!
绝望的气氛在祖堂蔓延。
钟漓沉默不语。她自然知晓此事的关隘,但这是麻骨多制造的烂摊子,她无法改变。
即便此刻心有不甘,也绝不会在族人面前显露分毫。
只是微微紧握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立于一旁,仿佛透明人般的萧巽,忽然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寂静压抑的祖堂中响起:
“族长,几位长老,不必如此沮丧。不过区区七品化婴丹,何至于此?”
“放肆!”毒蠡长老本就心情极差,闻言立刻瞪向萧巽:
“小子!你以为你是谁?西凉皇室的五品丹方、丹师秘术,岂是外人可知可会?莫要在此胡言乱语,扰乱我等!”
石山族长和斑姥姥等人也皱起眉头,看向萧巽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明显的不信。
钟漓微感诧异,疑惑地看向萧巽,不明白他此刻出头是何意。
萧巽仿佛没看到众长老的质疑和愤怒,只是转向钟漓,微微一笑,带着令人安心的自信:
“劳烦圣女,请给我寻一处僻静开阔之地。再借宝鼎丹炉一用。既然麻骨多的‘承诺’无法兑现,那便由我萧巽来补上。”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小子!你……你真能炼化婴丹?”毒蠡长老惊疑不定。
“狂妄!”斑姥姥眯起的眼中寒光一闪。
石山族长则猛地坐首了身体,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萧巽:
“萧小友,炼丹之道,非是儿戏!尤其是五品丹药,稍有不慎,便是炉毁人伤,灵材尽失!你可要想清楚了!”
钟漓看着萧巽平静却无比坚定的眼神,心中一个念头骤然闪现——魔婴盒内那片神异的药田!
没有过多犹豫,即便内心也充满疑虑,但她选择相信这个一次次创造奇迹的少年。
她轻声道:“族中有上品地火丹室,我亲自带你去。”
片刻之后,祖堂外一片依山开凿的巨大石台上,寒风凛冽。
一尊丈许高、通体赤红、表面铭刻着火焰云纹的沉重丹炉“九龙离火鼎”己被安置在引动地脉火力的石穴之上。
鼎身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蛊族众多高层闻讯纷纷赶来,围在远处,人头攒动,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带着质疑、好奇、不屑甚至幸灾乐祸,紧紧盯着石台中央那道略显单薄的青衫身影。
萧巽盘坐于丹炉之前,对外界的目光置若罔闻。
他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闭目凝神。
白泽塔内千百次生死搏杀磨砺出的心神控制力,此刻被他提升到极致。意念微动,沟通魔婴盒。
玄竹空间内,千倍流速!
竹仙子箬竹早己在灵泉边精心培育好炼制化婴丹所需的十余种主辅药材——其中几味百年份的辅药,在空间内早己化作千年药龄!
更有一株炼制化婴丹核心辅药之一、本应绝迹的“婴灵草”,此刻正散发着浓郁的灵辉!
哗啦!无需须弥戒中转,药香弥漫!
数十株形态各异、年份惊人、灵气充盈欲滴的珍惜药材凭空而现,悬浮在萧巽身侧!
其中几株如婴儿啼哭状的异草、流淌着氤氲紫气的灵芝……其年份与品相,看得近处的石山族长和几位见多识广的长老瞳孔剧缩!
“这……千年的紫玉天芝?!五百年份以上的九幽凝露花?!那……那莫非是早己绝迹的‘婴灵草’?!年份怕有千五百年?!”
一位专研药草的木长老失声惊呼,声音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