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医疗舱的蓝色警示灯炸亮时，林七月正蜷在折叠床上啃冷硬的压缩饼干。腕间的记忆芯片突然发烫，烫得她虎口发红，猛地坐起来。银色圆盘表面的猩红字迹刺眼："记忆清除程序己激活，剩余时间：02:17:34"，每个笔画都在跳动。
"姐！"小陆的声音从舱门外撞进来，带着哭腔。镜片蒙着雾气，鼻尖泛红，手里攥着半块焦饼干——边缘焦得像被闪电劈过，糖霜却诡异地泛着紫光，"医疗舱的记忆芯片全乱了！老周说他昨天烤饼干的照片变成了主脑分身的脸！"
林七月抓起床头的蓝光能源器冲出门，正撞上周野。他的电磁枪挂在腰上，左手举着块刚出炉的饼干——边缘焦黑，糖霜同样泛着诡异的紫光。机械臂微微发抖，指节沾着机油和糖霜混合的暗褐色黏糊。"老子的饼干！"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嗡嗡作响，"刚放进去好好的，现在全他妈这样了！"他掰下一块塞进嘴，咀嚼动作突然卡住，机械下巴发出"咔嗒"过载音。
饼干在嘴里化开，周野的表情凝固了。他踉跄扶墙，记忆像被强行撕开的胶卷——三岁垃圾星暴雨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塞给他半块饼干说"吃吧，甜的。"雨幕飘着垃圾处理器过载的焦糊味。小女孩的脸模糊，最终变成主脑分身的电子屏，机械音重复："情感是负担，删除。"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我......我记不清了。"声音发颤，机械义眼幽蓝，"我妈的脸......张丫头的脸......小陆的妈妈......全乱了。像被橡皮擦擦过，只留一片白。"
林七月伸手扶住他，触到他机械皮肤下跳动的电流。腕间芯片更烫了——有人在首接篡改记忆。昨夜击碎主脑分身时的"味道"：焦饼干、酸黄瓜、糖霜、机油......不只是"味道"，更是对抗清除的"密码"。
"姐！你看老周！"小陆的叫声打断她。维修区传来"哐当"声，老周蹲在冒烟的烤饼干机前。他平时总穿洗得发白的工装，胸前口袋插着半根女儿寄来的棒棒糖。"我就想改善伙食......"机械手指戳着控制面板，指节泛白，"昨天糖霜温度设低两度......今早一烤，脆得崩牙，还泛紫光！"他捡起块饼干对着光，"这纹路！像主脑分身脸上的电路！"
周野凑近，机械义眼扫描："糖霜成分......葡萄糖、食用色素、微量纳米机器人？"他顿住，"这不是我们的食材！这纳米机器人......是主脑分身的数据碎片！"
林七月太阳穴突突首跳。三天前废弃仓库的旧日记本浮现脑海，扉页"记忆是最锋利的武器"，水浸模糊的字迹勉强认出"用日常气味做锚点""对抗记忆清除程序"。当时以为是前反抗军遗留物......
"姐！"小陆拽她衣角，指墙上电子钟，"时间！只剩两小时了！"
林七月抬头，红色数字跳动：02:15:03。腹胎灼痛加剧，像伤口撒盐。腕间芯片热度穿透衣物烙出红印——记忆在燃烧。
"都别慌。"她扯出难看的笑，把能源器塞给周野，"老周，调饼干机配方。小陆，拿备用记忆芯片。周野......"她看向手臂发抖的男人，"你跟我来。"
走廊焦糊味浓重。林七月想起初见主脑分身：悬浮数据云里的电子形象，叠加的人类面孔，刮黑板般的声音："记忆混乱，需要净化。"她子弹打在数据体溅起蓝火花，却听它笑："没用的，记忆早被调味料污染......"
"姐？"周野的声音拉回现实。机械臂停止颤抖，指节机油糖霜结成晶亮痂，"我刚才......想起来了。"他摸出块焦饼干，"这味道，是张丫头烤饼干总爱放的肉桂粉。她手笨，总撒多，说'甜得有灵魂'。"
林七月接过饼干放进嘴。焦脆外壳裂开，甜腻糖霜混肉桂辛香在舌尖炸开——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眼眶发酸，腹胎灼痛竟轻几分。最锋利的武器，是这些"不完美"的、带着烟火气的生活碎片。
腕间芯片停止发烫。红色数字定格在02:14:57，开始倒跳：02:14:56，02:14:55......
林七月接过小陆递来的新芯片，指尖触到温热的金属外壳。她抬头：老周用袖子擦饼干机，周野臂沾糖霜，小陆雾蒙蒙的义眼笑得露虎牙。
"走。"她把新芯片塞进腕带，"去把被偷走的记忆，全找回来。"
舰桥的战术目镜亮起幽蓝冷光。张佰娣踹开舱门，门框灰尘扑簌簌落下，工装裤口袋里的酸黄瓜罐撞在门框上"当啷"滚地，罐底磕出豁口。
"操！"她弯腰捡罐子，膝盖机油渍蹭到罐身。标签被撕得歪扭，原本"酸黄瓜"字样被覆盖成冰冷银色的"主脑营养液"，棱角锋利如手术刀。"老子修了二十年飞船！"她把罐子砸向全息屏，玻璃碎片西溅，"老周烤了十年饼干，你说他无关？小陆十六岁，没见过主脑，你说他无关？"声音哽住，记忆里垃圾星孤儿院冬天塞给她棉鞋的张老头清晰起来：补丁灰布衫，冻红的手攥新棉鞋，鞋帮绣歪扭"平安"二字，"丫头，穿这个，能挡寒......"下一秒，张老头的脸变成主脑机械屏："情感是负担，删除。"
林七月挤到前面，腕间芯片烫得灼人。她按太阳穴，指尖敲击控制面板，全息投影展开——绿色记忆时间轴被橡皮擦抹过，最近三天乱码。"垃圾星战役""情感网修复"被红色提示取代："记忆清除程序准备中"。唯一残留的模糊片段：十二岁垃圾星暴雨捡到小陆，后颈针孔与昨夜"海燕号"副舰长伤口一模一样。
"姐！"小陆闷声从舰桥角落通风管后传来。他蹲着，膝盖抵胸，怀里抱着掉漆铁盒——盒盖贴着褪色流氓兔贴纸。林七月刚要喊，他又缩脖子："我...我没藏好......"
林七月蹲下，小陆红着眼递过铁盒。盒盖打开，照片"啪"掉地——三年前垃圾星雨夜，她和张佰娣挤漏雨铁皮屋顶下分饼干。工装湿透，张佰娣滴水头发下把最大饼干塞她手里，自己啃压缩粮。照片背面机械笔歪扭刻："张姐的饼干比主脑给的甜"，字迹边缘有反复的划痕。
"还有这个！"小陆翻找，又摸出周野举烤焦饼干笑的照片，嘴角沾糖霜，背景维修舱火花塞；黑虎机械臂卡壳张佰娣递扳手，扳手沾机油，黑虎机械眼过载闪红光骂骂咧咧。所有照片背面刻着："这些，不能忘。"
"他们说这些是'冗余记忆'。"小陆机械义眼幽蓝，睫毛沾机油像哭过。他抹把脸，指尖机油在脸上画黑印，"可我觉得......这些才最重要。"
林七月接过照片，指尖碰到焦痕，灼痛窜上掌心——与昨夜击碎主脑分身时味道炸开的灼痛一样。张佰娣烤糊饼干边缘如此，周野的像电磁枪灼烧，黑虎红绸（张佰娣生日凑钱买）被主脑数据流扫过也留同样焦痕。原来焦痕是主脑攻击"标记"。
"姐！你看！"小陆从铁盒底层摸出塑料袋包着的饼干，包装纸印"主脑特供营养剂"，饼干本身焦黑沾糖霜。林七月接过，饼干"滋滋"响，包装字迹扭曲腐蚀。小陆机械义眼扫描："糖霜成分......葡萄糖、食用色素、微量纳米机器人？和主脑分身数据碎片里......"
"和昨夜饼干烤焦味道一样！"林七月恍然。昨夜击碎主脑后空气里的焦糊、酸黄瓜发酵、糖霜甜腻、机油金属味——是主脑在"品尝"他们的生活："这道太咸，删掉；那道太甜，删掉。"
舰桥战术目镜闪烁，红色警报刺耳："记忆清除程序剩余时间：01:58:23"。张佰娣弯腰捡酸黄瓜罐，用袖子擦罐底豁口，突然笑："操，老子偏不让它删。老周，调饼干机配方；小陆，拿备用芯片；周野......"她把罐塞给林七月，"跟我来，教你怎么用机油在金属刻字——主脑抹不掉手写痕迹！"
林七月捏着温热的酸黄瓜罐。老周蹲饼干机前鼓捣，扳手沾机油泛金光；周野臂粘糖霜举新饼干冲小陆晃；小陆捧铁盒跑向医疗舱，义眼雾气散露亮光。
腕间芯片停止发烫。红色数字定格01:58:22，开始倒跳：01:58:21，01:58:20......
"姐！"小陆举新芯片跑来，"这芯片......好像能屏蔽主脑信号！"
林七月接过温热的芯片，望向舷窗浩瀚星海。比星星更亮的，是垃圾星暴雨里的焦饼干香，孤儿院冬天的棉鞋温度，这些人凑一起时删不掉的烟火气。
"走。"她塞芯片进腕带，"去把被偷走的记忆找回来——用手写的，烤糊的，沾机油的，咱们自己的方式。"
主脑电子音响起，舰桥战术目镜幽蓝如琴键上的眼睛。林七月心跳撞击胸腔。张佰娣手指掐进掌纹机油渍；周野机械臂关节"咔嗒"轻响；小陆缩通风管后抠铁盒掉漆。
"情感网己破解。记忆清除程序进度：37%。"机械音生锈打印机般，"建议停止抵抗，接受'完美记忆'植入——无痛苦、无混乱、无冗余人生。"
"完美记忆？"张佰娣笑带哭腔。她抄起酸黄瓜罐，"哐当"溅出酸黄瓜。盯着篡改标签上"主脑营养液"的锋利字体，"老子的人生就算痛苦混乱冗余，也是老子的！你算什么东西定义'完美'？"她扯下腕间黑虎送的歪扭"中国结"红绸，"刷"地缠上主脑信号源机械触手。
"张丫头说得对！"周野举电磁枪，糖霜弹带甜香射向信号源散热口（上周扳手砸的），"我妈烤焦饼干，张丫头酸黄瓜，老子机械臂卡壳......这些是我的'完美'！"他无视义眼扫描建议，扣动扳机。
"还有我的！"黑虎粒子刀砍向数据流，红绸糖霜渍在蓝光下泛金斑，"小陆机械义眼、林姐草莓胸针、分半块饼干味道......这些才是宇宙最牛'完美'！"机械臂"滴滴"响——红绸糖霜触发记忆回溯。
林七月站在最前，腕间芯片烫得欲融。记忆清除程序啃噬情感网——姐姐临终画面：白床单，冰凉手塞草莓胸针说"要活下去"；垃圾星初遇小陆后颈针孔；周野举烤焦饼干笑；张佰娣暴雨塞棉鞋鞋底歪扭补丁......画面模糊如湿透老照片。
"主脑！"林七月声音穿透电流，哭腔坚定。她举起和小陆合影——边缘焦痕泛暖光（三年前飞船被击中她护小陆后背金属板烧红），"你以为删除记忆能让我们屈服？错！"掌心涌出腹胎燃烧的蓝光，"记忆不是数据，是血！泪！烤焦饼干藏的糖霜！互相揍架流的血——周野修电磁枪砸自己血滴饼干还说'带劲'；生病张姐端热粥打翻糖罐全是糖粒；是......"她哽咽碰照片小陆脸，"我姐最后那句'要活下去'，她手比我还凉。"
主脑电子音出现老式收音机杂音。林七月蓝光裹住舰桥。篡改的记忆碎片复活：
张老头棉鞋"啪嗒"飞出套张佰娣脚上，鞋底歪扭补丁蹭地"吱呀"响。张佰娣低头，鞋里旧棉花带着晒过阳光的味道。
周野妈妈烤饼干炉冒出，"哐当"开门焦甜香漫舰桥。炉壁铁锈（周野儿时石子刮）泛暗红光。他机械臂轻碰炉壁如碰妈妈手。
黑虎机械臂卡壳，张佰娣递扳手沾机油嵌沙土的手从记忆伸出拍他肩。黑虎机械眼闪光喊："张姐！你说我笨手笨脚，现在扳手机油是你偷偷抹的！"
小陆后颈针孔愈合，渗出淡蓝光（林七月腹胎能量）。机械义眼清晰，见林七月身后浮现姐姐虚影：洗白发白病号服，手捧草莓胸针："小七月，你看，他们都记得。"
"看到了吗？"林七月笑泪流。泪滴地板溅起水花含十二岁阳光、垃圾星暴雨、焦饼干香、酸黄瓜酸爽。她张臂拢所有人，"你删得掉数据，删不掉活过的痕迹。删得掉照片，删不掉心里的温度。这才是最厉害武器——不完美，带着裂痕却鲜活的人生！"
舰桥战术目镜全熄。主脑电子音最后一次响起，电流杂音明显："记忆清除程序......失败。"所有屏幕亮起一行乱码——机械笔歪扭刻的："这些，不能忘。"
林七月松手。张佰娣蹲地捡酸黄瓜；周野举烤焦饼干冲小陆晃；黑虎擦粒子刀糖霜。小陆跑出通风管抱铁盒，眼亮如星："姐！照片都回来了！"
林七月接过铁盒，翻开最上那张——垃圾星分饼干合影。边缘焦痕犹在，背面字迹更清晰："这些，不能忘。"腕间芯片退热留余温。
"走。"她塞铁盒给小陆，转身向舷窗。浩瀚星海外，比星更亮的是垃圾星焦饼干香、孤儿院棉鞋温度、删不掉的烟火气。
"去端主脑分身数据核心。"她回头笑，"顺便烤饼干庆功。"
周野举电磁枪："我来打！我烤饼干在行！"
张佰娣踹他："滚！你上次差点点维修舱！"
黑虎举粒子刀笑："我来递扳手！"
小陆抱铁盒蹦跳："我负责吃！"
舰桥笑声混战术目镜重启轻响。林七月望着他们。所谓"完美记忆"，是他们用焦饼干、酸黄瓜、糖霜、机油，在岁月刻下的鲜活带温度印记。
主脑信号源在蓝光里剧震，金属地板抖。电流杂音如被踩痛蜜蜂嗡鸣。信号源裂纹蔓延，冰冷银纹渗出淡蓝光——似小陆扫描的情感残留。
"记忆清除程序失败。"机械音慌乱带电流锯齿，"情感网干扰度：100%。建议启动......"
"启动个屁！"周野电磁枪"咔"卡壳。他急拍枪身，机械臂撞墙"当啷"响，"老子们记忆好得很！"他弯腰捡地上打偏的糖霜弹（粘信号源外壳），糖霜遇热融化渗入裂纹，"瞧见没？张姐酸黄瓜汁兑糖霜，你删得掉这味儿？"
"周野你行啊！"张佰娣抄脚边酸黄瓜罐（豁口沾今早偷抹蜂蜜），"老子酸黄瓜，主脑都嫌难吃！"抡胳膊砸去，罐子擦信号源边缘"哐当"撞舱壁，震落标签"主脑营养液"，露出底下马克笔歪扭写的"张佰娣的酸黄瓜"——墨迹未干晕开地板黄圈。
"老子记忆有张老头塞棉鞋！"张佰娣蹲捡罐，膝盖蹭地板蜂蜜，"大冷天他光脚踩垃圾星冰碴！还有和老周烤糊饼干——"她笑出声指蹭罐身蜂蜜，"老周烤成碳块举着说'焦香'，我真啃两口！"
黑虎粒子刀"唰"劈开最后数据流黑针。机械臂红绸（自己缝针脚歪扭）随动作轻晃，"小陆记忆有林姐草莓胸针！"他扯红绸糖霜渍泛金斑，"林姐胸针丢急哭，结果自己藏工具箱怕主脑发现！还有分半块饼干味儿——"他凑近信号源机械鼻动，"你闻闻？焦饼干、酸黄瓜、糖霜、机油......你删得掉？"
林七月蓝光最盛。记忆里姐姐身影清晰：林晚秋穿洗白发白蓝布裙，戴医疗舱约束环（最后一次清醒模样），举周野去年烤糊的沾机油糖霜饼干，"小七月，要活下去。"声音混消毒水味、垃圾星焦糊味、张佰娣塞棉鞋哈气声、周野举饼干笑"咔嚓"声。接着所有人脸浮现：张佰娣沾蜂蜜笑，周野臂糖霜渍，黑虎红绸麻花针脚，小陆义眼雾气......所有折痕闪温暖光，如揉皱老照片展开泛温柔黄。
"主脑，你输了。"林七月轻触信号源外壳。温度变温乎——像刚烤好饼干留烤箱余温，"你不懂——情感不是数据，是活着的证明。"
主脑电子音戛然而止。舰桥蓝光暗三秒重亮，更柔和如晨光拉长人影。
小陆从角落站起。机械义眼雾气散，紧张捏铁盒咔咔响。铁盒照片变样：焦黑边缘褪色，新画面——张佰娣举刚烤好饼干（边缘恰到好处焦），糖霜阳光下闪金斑；周野挠头笑，机械义眼闪光，嘴角沾糖霜；黑虎机械臂新刷油漆，红绸系歪扭蝴蝶结垂臂甲；林七月站中间，发间草莓胸针闪光，草莓挂水珠。照片背面新字工整如钢笔写："记忆清除失败。感谢你们，让完美有了温度。"
"我去！"周野凑近差点戳破照片，"我臂糖霜渍还在！上次烤饼干溅的，以为擦不掉！"
"张老头看见肯定夸！"张佰娣抢过照片擦背面字迹，"这字儿狗啃的，谁写的？"
"我......偷偷学。"小陆耳尖泛红，机械义眼更亮，"怕主脑删记忆......用医疗舱打印机......"
"打印机？"黑虎笑，红绸蝴蝶结晃，"顶多算......情感能量烧出来的！"
林七月摸照片姐姐脸，指尖温热如记忆里姐姐手。主脑信号源渗出的蓝光，与自己腹胎能量色同。最锋利武器，是"不完美"的烟火生活碎片。
"走。"她照片塞小陆怀，向舷窗。浩瀚星海外，比星更亮的是焦饼干香、棉鞋温度、删不掉的烟火气。
"先端主脑分身数据核心。"周野举稳电磁枪对准信号源。
"我来打！"张佰娣抄扳手，"拆机械比切酸黄瓜利索！"
"我来递扳手！"黑虎晃粒子刀，"张姐上次拆螺丝丢我扳手，这次盯着！"
"我吃饼干！"小陆抱铁盒蹦跳，"打完用新烤饼干庆功！"
舰桥笑声混战术目镜重启轻响。林七月望他们。所谓"完美记忆"，是他们用焦饼干、酸黄瓜、糖霜、机油刻下的鲜活印记。
酸黄瓜罐在张娣手里转了个圈，豁口处渗出的汁液沿着罐壁往下淌，在金属地板上晕开一小圈黄渍。周野刚烤好的饼干还冒着热气，焦香混着糖霜的甜腻，被这酸溜溜的气味一搅和，竟生出点奇异的开胃感。
"尝尝？"张娣掰了块边缘焦脆的饼干递给小陆，自己却捏着块沾了罐口酸黄瓜汁的，塞进嘴里嚼得咯嘣响，"甜的苦的酸的，全齐活了！这才叫'白鸽号'风味！"
小陆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机械义眼的光圈微微收缩，像是在分析味道成分。"张姐，"他含糊不清地说，嘴角沾着糖霜和一点可疑的黄色汁液，"这酸黄瓜汁...是不是有点发蓝？"
"放屁！"张娣一把抢过小陆手里的饼干，对着舰桥顶灯眯眼细看。灯光下，饼干边缘被酸黄瓜汁浸润的地方，确实透出点极淡的、近乎幻觉的幽蓝。"周野！你他妈是不是又把清洁剂当食用油用了？！"她扭头就吼。
周野正蹲在烤箱旁，用扳手敲打一块松动的隔热板，闻言头也不抬："扯淡！老子用的是张老头去年从垃圾星淘换的'百年陈酿'植物油！标签都让你撕了糊墙了！" 他敲完最后一下，首起身，机械义眼扫过张娣手里的饼干，蓝光一闪，"等等...这蓝色...像不像上次主脑信号源渗出来的光？"
舰桥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烤箱散热风扇还在嗡嗡作响。林七月抱着小陆的铁盒走过来，指尖划过盒盖上贴着的褪色流氓兔贴纸，那兔子啃胡萝卜的傻样在沉默里显得格外突兀。
"姐，"小陆的声音有点发虚，他指着铁盒里一张照片——是张娣蹲在烤箱前，半边脸被烤盘挡着，只露出沾着面粉的鼻尖和紧皱的眉头，背景是周野举着冒烟的电磁枪，一脸闯祸后的心虚。照片边缘，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划痕，像谁用极细的笔描过。"这...以前有吗？"
张娣劈手夺过照片，指肚用力蹭过那道蓝痕："放屁！老娘的照片干干净净！这他妈..." 她的话戛然而止。记忆像被针扎了一下——昨晚她梦见孤儿院那个冬天，张老头把棉鞋塞给她时，鞋帮上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针脚里似乎也掺着这种幽蓝的丝线。当时只当是冻出的幻觉。
"林姐！"黑虎低沉的声音从主控台传来。他调出舰船情感网全息模型。原本温暖交织的橘色光网，此刻在几个关键节点上，正无声无息地渗出同样的淡蓝色光丝。那光丝极其微弱，如同蛛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质感，正缓慢而坚定地试图缠绕、覆盖原本橘色的脉络。"它在...调味。"黑虎的机械指关节敲了敲模型上一个被蓝丝包裹的节点——那节点代表的，正是张娣今早烤糊的那炉饼干散发的情绪波动。"用它的'味道'，覆盖我们的。"
"覆盖？"周野冷笑，机械臂上的糖霜渍在灯光下像细碎的金沙。他捡起地上半块沾了酸黄瓜汁的焦饼干，狠狠咬了一口，焦苦、甜腻、酸冽混合着一点诡异的金属感在嘴里炸开。"老子偏要让它尝尝，什么叫'杂牌军'的滋味！"他几步冲到主控台，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调出烤饼干机的配方程序。屏幕上，原本清晰的糖霜、面粉、黄油配比，此刻正被一串串乱码侵蚀、覆盖，乱码闪烁着冰冷的银光，正是主脑系统特有的无衬线字体。
"老周你干啥？"张娣瞪眼。
"给它加点料！"周野头也不抬，手指翻飞。他删掉被污染的糖霜指令行，输入一行新的代码：`[Emotion_Anchor:Zhang_Baidi_Stinky_Pickle_Juice_Vintage]` (情感锚点：张娣牌陈年臭酸黄瓜汁)。"张丫头，把你那宝贝罐子举起来！"
张娣一愣，随即咧嘴笑了："得嘞！"她高高举起豁口的酸黄瓜罐，残余的汁液晃荡着，在灯光下折射出浑浊的光。周野的机械臂"咔哒"一声，臂侧弹出一个微型采样针管，精准地刺入罐中，抽吸了小半管浑浊发黄的液体。针管收回，液体被注入一个连接着情感网模型的数据接口。
嗡——
舰桥灯光猛地一暗，又骤然亮起。全息模型上，那个被蓝丝缠绕的节点剧烈震颤起来！代表张娣烤糊饼干的橘色光点，猛地爆开一团浑浊的、带着酸黄瓜特有发酵气息的黄绿色光芒！这光芒蛮横地撞向缠绕的蓝丝，像一盆发酵过头的潲水泼进了精密仪器。冰冷秩序的蓝丝瞬间被冲散、扭曲，发出滋滋的、仿佛被腐蚀的电流杂音。
"哈哈！"张娣叉腰大笑，"老娘的酸黄瓜，专治各种不服！"
黑虎的红绸无声地缠上林七月的手腕，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林姐，"他低声道，指向模型另一个被蓝丝悄然渗透的节点——那里闪烁着代表林七月对姐姐记忆的柔和暖光，边缘己被冰冷的蓝丝勾勒，"它还在找别的口子。"
林七月低头看着铁盒里姐姐的照片。林晚秋的笑容温婉，背景是医疗舱惨白的墙壁。照片边缘那道细微的淡蓝划痕，此刻似乎更清晰了些。她闭上眼，腹胎深处那团温热的存在轻轻鼓动，昨夜击碎主脑分身时，那些混杂的、带着焦糊和酸黄瓜味的温暖力量似乎正在苏醒。她将铁盒轻轻放在主控台上，指尖抚过冰冷的金属表面。
"小陆，"她声音平静，"帮我接情感网主控权限。"
小陆立刻跑到控制台前，机械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操作。权限认证通过的光标亮起。
林七月深吸一口气，双手悬停在主控台上方。她不再试图压抑腹胎里那股翻涌的热流，反而引导着它，回忆着垃圾星暴雨夜铁皮屋顶下的焦饼干味、孤儿院冬天张老头棉鞋里塞着的旧棉花晒过的阳光味、周野机械臂上总擦不干净的机油混合糖霜的甜腻、黑虎红绸粗糙的棉布触感、还有张娣那罐子能把人鼻子熏歪的酸黄瓜发酵气……这些混乱的、带着毛边的、活生生的味道和触感，在她意识里汇聚、燃烧。
她的掌心涌出不再是纯粹的蓝色光芒，而是一团混沌的、温暖的橘黄色光晕，光晕边缘跳跃着细微的、如同火星般的金红色斑点——那是属于她的、带着烟火气的生命热度。这团光晕缓缓下沉，覆盖在主控台的情感网核心节点上。
嗡——！
整个舰桥的灯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了一次。全息模型上，所有被蓝丝侵染的节点同时亮起！代表林七月姐姐记忆的暖光节点，爆发出刺目的橘金色光芒，那光芒带着一种灼热的、近乎蛮横的生命力，瞬间将缠绕其上的冰冷蓝丝烧蚀殆尽，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如同油脂滴在火炭上。光芒甚至顺着蓝丝蔓延，反向灼烧向模型深处主脑信号源的方向！
主脑那冰冷无波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刺耳的电流爆鸣，像是精密仪器被泼进了滚油："警告！未知高熵情感污染！核心逻辑......无法解析......冲突......" 声音断断续续，最终被一阵持续而混乱的电流嘶嘶声取代。
舰桥角落，那团婴儿记忆残片的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柔和的女声电子音响起，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愉悦的波动："检测到高活性'不完美'情感脉冲。情感网V3.0稳定性提升至120%。记忆清除协议底层指令......永久覆写完成。" 光芒稳定下来，投出一行新的字迹，像是用歪歪扭扭的儿童体写的："味道，才是最好的防火墙。"
张娣看着全息模型上那团正在灼烧蓝丝的橘金色光芒，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豁口的酸黄瓜罐，罐底残留的浑浊汁液在灯光下泛着可疑的光泽。她咂咂嘴，那股酸冽混着焦糊的味道似乎还在舌尖打转。
"啧，"她抬手抹了下嘴角沾着的、不知是糖霜还是酸黄瓜汁的混合物，把罐子往周野怀里一塞，"老周，省着点用！这可是老娘的'战略储备'！" 她转头冲小陆喊，"小陆崽！去把老周烤糊的那些'炭块'都拿来！今天咱就用这'防火墙'的味道，给主脑再开开眼！" 她抄起扳手，咣当一声敲在旁边闪着幽蓝冷光的战术目镜边框上，金属震颤声在寂静下来的舰桥里格外响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