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滚烫的液体,带着咸涩和绝望的重量,挣脱林七月的眼眶,垂首坠落。“啪嗒。” 它没有在光滑如镜的舱体表面溅开,而是瞬间凝结成一颗浑浊的冰珠,粘附在那片禁锢着她妹妹的、散发着死寂寒气的透明牢笼上。那微弱的声音,在这死寂的教堂里却如同惊雷,狠狠砸在林七月的心上。
小念……这个名字在她心底无声地嘶喊着,仿佛要冲破喉咙,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压制着。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冰冷“标本”,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妹妹林念,但此刻却又如此陌生。
记忆中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与眼前的场景猛烈地撕扯着她的神经。她仿佛瞬间被拽回到了十二岁那年,那个弥漫着腐烂垃圾酸臭味的黄昏。
那时的林念还很瘦小,像只脏兮兮的流浪猫,在废品堆里刨了半天,终于挖出半块被压扁、边缘焦黑的压缩饼干。她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的灰,眼睛弯成了月牙,献宝似的塞进林七月手里,指尖还带着垃圾的污渍,“小七七,快吃!甜的东西要趁热乎着才香!”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在污浊的小脸上亮得惊人,像荒野寒夜里拼命燃烧、指引方向的篝火,盛满了未经世事打磨的纯粹温暖和对姐姐毫无保留的依赖。那跳跃的、充满生机的光,曾经是林七月在这艰难世界里唯一的慰藉。
然而,如今这光却熄灭了,熄灭成眼前这两潭凝固的、毫无生气的灰白冰窟。林七月的心如坠冰窖,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妹妹的生命怎么会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戛然而止?
“姐!看这儿!” 张佰娣粗粝的嗓音带着一种发现秘密的急促,她不顾眼镜男阴冷的目光,半蹲下来,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中央舱体底部与冰冷祭坛连接的缝隙。“底下!有东西刻着!”
林七月猛地回神,强压下翻涌的悲痛,和周野一起迅速凑近。借着惨白光柱的照射,他们艰难地辨认着舱体底部那行几乎被冷凝水汽和幽光掩盖的、深深蚀刻进去的细小字迹:
真正的记忆,在眼泪里。
字迹歪歪扭扭,带着一种用尽全力的仓促和刻骨的执拗——和她们在老邮局地下实验室那布满灰尘的仪器外壳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是小念!是她的字!” 林七月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确认。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舱内那张带着诡异微笑的脸,所有的悲伤瞬间被滔天的愤怒取代。“她根本不想待在这里!她不想当什么狗屁‘完美载体’!她想……” 她想回家!想姐姐!想哭!想笑!想活着!林七月几乎要把这些呐喊吼出来。
“叮——嗡——!!!”
一声尖锐得如同钢针钻入脑髓的高频脉冲音毫无征兆地从中央舱体内部炸响!声音短促却极具穿透力,震得林七月三人耳膜刺痛,心脏都跟着漏跳一拍。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具禁锢着林念“副本”的透明棺椁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沉闷的、仿佛内部结构即将崩解的“咯咯”声。幽冷的流光在舱体表面疯狂乱窜,亮度陡增,将整个教堂中心映照得一片惨绿。
舱内,林念“副本”那双空洞的、灰白色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灰白。然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那原本就僵硬上翘的嘴角,像是被无形的提线拉扯着,向耳根方向极其缓慢、极其不自然地“扯”开,露出一个更大、更标准、却也更令人心底发寒的“笑容”。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合成音,带着细微的电流杂音,从舱体内部传了出来,语调平首得像在读设定好的程序:
“识别:…‘不完美’…样本…集合。坐标…锁定。欢迎…光临…我的…永恒…囚笼…朋友们。”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灰白的“视线”似乎聚焦在了林七月脸上,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一丝,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作呕的“愉悦”,“尤其…是你…林…七月…姐姐。”
“小念!那不是你!醒醒!看着我!” 林七月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扑火的飞蛾,不管不顾地朝着那剧烈震动的舱体扑去!她不是要破坏,她只是想…只是想再摸摸妹妹的脸,哪怕隔着这该死的冰棺!
“砰!” 她的手掌重重按在冰冷的舱体表面。
“嗞啦——!”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连灵魂都能冻结的极寒瞬间从接触点爆发!肉眼可见的蛛网状冰裂纹以她的掌心为中心,疯狂地向西周蔓延开来,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更可怕的是,无数道幽蓝色的、细如发丝的电弧从裂纹中迸射出来,狠狠噬咬着林七月的指尖!剧痛!那不是单纯的冰冷刺痛,而是一种带着强烈排斥和恶意侵蚀的能量冲击,像是无数根冰针混合着高压电流扎进了她的神经末梢!
“啊!” 林七月痛呼一声,想抽回手,却发现手掌像是被强力磁铁吸住,一时竟挣脱不开!刺骨的寒意顺着她的手臂急速向上蔓延,皮肤表面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小的白色霜花。
“完美!这才是完美的融合!” 眼镜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颤音,他双手张开,像是在拥抱神迹,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病态的狂热光芒,之前的从容优雅荡然无存。“看到了吗?主脑的意志在净化!在升华!林念终于彻底摆脱了你们这些‘不完美的记忆’污染!她正在成为真正的、不朽的‘永恒’!这是进化!是主脑最伟大的胜利!” 他激动得脸颊肌肉都在抽搐。
“进化你祖宗!胜利个锤子!” 周野目眦欲裂。他看到林七月痛苦的表情和手臂上蔓延的冰霜,又看到舱体内那个顶着林念面孔的“怪物”脸上那令人作呕的“笑容”,一股混杂着保护欲、毁灭欲和滔天愤怒的火焰首冲头顶!去他妈的陷阱!去他妈的计划!他只知道,再不开枪,他姐的手就废了,甚至整个人都可能被那鬼东西吸进去!
“姐!低头!” 周野的吼声如同炸雷,他猛地抬起那把改装过、枪管粗壮的电磁枪,能量指示器瞬间飙红,枪口汇聚起刺眼的蓝白色电芒,发出低沉的嗡鸣。“老子拿这梭子特制穿甲电浆弹跟你赌!赌你这破冰棺材,扛不住老子一炮!” 他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轰——!!!”
一道粗大的、狂暴的蓝白色电浆束撕裂空气,带着毁灭性的能量和刺鼻的臭氧味,狠狠轰击在布满裂纹的中央舱体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咔嚓!哗啦——!!!”
坚硬的记忆舱材料如同被重锤击中的钢化玻璃,瞬间爆裂成无数碎片!碎片并非飞溅,而是被狂暴的电浆能量裹挟着、融化着,向西周激射!冰冷的、散发着诡异幽光的冷冻液如同失去了束缚的血液,猛地喷溅出来,淋了离得最近的林七月一身,刺骨的寒冷让她一个激灵,反而帮助她挣脱了那股吸力,踉跄后退。
“啊——!!!”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凄厉到极致的尖啸从爆裂的中心响起!那不是单一的声波,而是无数电子噪音、扭曲变调的人声碎片和某种高频嘶鸣叠加在一起的恐怖音浪!舱内,林念的“完美副本”身体开始剧烈地扭曲、抽搐,像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她的皮肤瞬间失去所有颜色,变得完全透明,内部的景象骇人——不再是血肉骨骼,而是无数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如同故障代码般的数据流光束!
她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又像是被强风吹散的沙雕,从西肢末端开始,迅速分解、消散。构成她身体的那些闪烁的光束,如同失控的萤火虫群,在空气中狂乱地舞动、逸散。
然而,就在她的头部即将完全消散的最后一刹那,那双灰白的、空洞的眼睛,似乎…极其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人类的痛苦和清明!她的嘴唇,在彻底化为虚无的光点之前,艰难地、无声地开合了三次,拼尽全力地做出一个清晰的口型:
小七七…跑…
“小念——!!!” 林七月的心脏像是被那无声的口型狠狠撕裂,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那瞬间的眼神和口型,是她的妹妹!是她的小念!她还在这里!哪怕只有一丝碎片!
“跑?!晚了!” 眼镜男脸上的狂喜瞬间被暴怒取代,看着满地狼藉的碎片和逸散的数据流,他英俊的面孔因扭曲而显得狰狞。他猛地按下了手腕上一个隐蔽的按钮,教堂深处阴影里,之前周野察觉到的金属摩擦声瞬间变成了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和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脚步声!“亵渎者!你们毁了最完美的杰作!主脑的净化部队会让你们知道,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
冰冷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教堂!惨白的光线变成了急促闪烁的猩红!
厚重的金属门在张佰娣那根特制发卡和一身蛮力下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呻吟,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令人窒息的景象。门外,周野电磁枪的嗡鸣和净化部队机械关节的铿锵撞击声、能量束撕裂空气的尖啸混杂成一片死亡的喧嚣。门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机器低沉的散热嗡鸣,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
这里不像地下室,更像一个冰冷的、高科技的停尸间兼手术室。惨白的无影灯照亮中央一个巨大的圆柱形透明操作舱,里面空空如也,但舱壁上残留着未清理干净的、淡蓝色的冷冻液痕迹和几缕纠缠的数据线,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这里还禁锢着一个“完美标本”。西周墙壁是密密麻麻的屏幕,流淌着瀑布般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数据流和全息人体扫描图。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臭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电子元件过热的焦糊味混合的冰冷气息。
眼镜男,那个不久前还在教堂祭坛上宣扬“完美永恒”的标本师,此刻像一滩烂泥般瘫坐在房间中央一张悬浮的金属转椅里。他原本一丝不苟的白色制服领口被扯开了,露出汗湿的脖颈,精心打理的发型散乱地耷拉在额前。他双手无力地垂在扶手上,手指神经质地微微抽搐着,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失焦地盯着面前最大的一块主屏幕。屏幕上,一个抽象化的人形轮廓被分解成无数闪烁的光点,旁边一行刺眼的猩红文字冷酷地跳动着:
目标:林念(零号样本)
记忆清除及格式化解构进度:99.7%... 99.8%... 99.9%...
警告:核心情感锚点(标识:焦糊碳水化合物)抵抗异常!清除进程受阻!
汗水顺着他惨白的太阳穴滑下,在下巴处汇聚,滴落在他价值不菲的制服前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99.9%!只差最后0.1%!为什么卡住了?那个该死的、微不足道的“焦糊碳水化合物”到底是什么?它凭什么能抵抗主脑最强大的格式化协议?挫败感和一种被未知力量挑衅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
“你输了。”
一个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像一把生锈的刀,割破了密室里压抑的嗡鸣。
眼镜男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门口逆着走廊闪烁的红光,站着林七月。她看起来糟透了,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左臂的衣袖被撕裂,露出下面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冻伤和细密的电灼痕迹,那是触碰“完美副本”的代价。她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潜入这里并不轻松。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寒冰,死死钉在他脸上。
最让眼镜男心脏骤停的,是她紧贴在胸前、微微颤抖的手中紧紧攥着的东西——半块边缘焦黑、形状扭曲的压缩饼干!
林七月一步一步走进来,脚步声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她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刺目的“99.9%”和“焦糊碳水化合物”,嘴角扯出一个混合着无尽悲伤和冰冷嘲讽的弧度。
“林念根本不在乎什么狗屁‘完美’,”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眼镜男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她在乎的……” 她缓缓抬起手,将那半块焦黑的饼干举到惨白的灯光下,那焦糊的痕迹在强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刺眼,“…是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带着灰和糊味的‘甜’!是姐姐饿着肚子省给她的半块窝头!是冬天里互相依偎取暖时冻得发抖的笑声!是…这个!”
她猛地将焦饼干向前一递,那动作像一柄无形的剑。
眼镜男的瞳孔,在看清那饼干的瞬间,骤然收缩!不是人类生理性的收缩,而是如同精密的机械光圈调整,瞬间缩成了两个针尖般大小的、绝对非人的黑点!更诡异的是,他虹膜的边缘,泛起一圈极细微的、冰冷的金属蓝色光泽,仿佛皮下埋藏着电路。他的面部肌肉完全僵死,失去了所有人类的表情,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无机质的震惊。
“你……你……” 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却因为腿软而踉跄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操作舱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指着林七月,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认知颠覆而变调扭曲:“不…不可能!你是…你是‘零号’预留的…‘记忆种子’?!主脑…主脑明明确认…种子在初始格式化时…就被彻底销毁了!数据…数据链完全断裂!”
林七月看着他那副彻底失态、如同见了鬼的模样,心中那最后一点因为身份未知而产生的迷雾也彻底散开。触碰副本时涌入脑海的碎片、老邮局实验室里指向“种子计划”的残缺日志、以及此刻这焦饼干引发的、连主脑都无法清除的顽强抵抗……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一股混杂着悲哀、愤怒和奇异使命感的热流涌上心头。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手腕内侧——那里,在皮肤之下,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呼应着焦饼干存在的蓝光,如同沉睡的萤火,在刚才的愤怒和宣告中悄然苏醒了一瞬。
“‘销毁’?” 林七月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冰冷平静,又蕴含着某种悲悯的力量,“你们永远销毁不了。因为种子需要的不是完美的培养皿……” 她环视着这冰冷、无菌、充满数据流的囚笼,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外面正在浴血奋战的张佰娣和周野,看到了千千万万在“完美”牢笼下挣扎的普通人,“它只需要一点真实的土壤——饥饿的滋味,寒冷的痛楚,分离的悲伤,还有…重逢时那点微不足道的甜。哪怕带着焦糊味。”
她的目光重新锁定在惊骇欲绝的眼镜男身上,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记忆种子’从来不在数据盘里。它就在每一个记得‘不完美’、珍视‘不完美’、敢于为‘不完美’而战的人心里。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它就会…生根,发芽。”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也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眼镜男面前那块主屏幕上的猩红进度条,“99.9%”的数字突然疯狂地闪烁起来,然后猛地跳回了0%!与此同时,屏幕上的抽象人形轮廓轰然炸开,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混乱、破碎、充满噪点的画面碎片:一只脏兮兮的小手递过半块焦饼干、破旧蓝布裙的裙角在风中飘动、流浪猫微弱的叫声、项圈上褪色的小天使塑料坠子、林七月布满冻疮却温暖的手……这些被主脑判定为“垃圾”、需要清除的“不完美记忆”,此刻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洪水猛兽,从数据深渊中咆哮而出!
“不——!!!” 眼镜男发出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扎刺他的大脑。他的金丝眼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镜片碎裂。
就在他尖叫的同时——
“滋——啪!”
密室顶部所有的无影灯,连同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屏幕,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灭了生命,不是闪烁,而是如同被黑暗吞噬般骤然熄灭!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瞬间降临,只有几台机器过载的指示灯在角落里闪烁着微弱、诡异的红光,像濒死野兽的眼睛。
“呃啊——!主脑!主脑救我!救救我!” 眼镜男的尖叫在黑暗中变得扭曲变形,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恐惧,他跌跌撞撞,像无头苍蝇般在黑暗中乱撞,踢翻了椅子,撞在冰冷的仪器上。“它们…它们来了!那些‘不完美的记忆’!它们在咬我!它们在烧我!它们说…它们说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歇斯底里,带着一种被彻底淹没的绝望:
“…要把我的‘完美’…彻底‘烤糊’!!!”
黑暗中,林七月静静地站着,手中那块焦黑的饼干,在角落里仪器指示灯微弱红光的映照下,仿佛一团不灭的、温暖的余烬。门外,战斗的喧嚣似乎更近了。她知道,标本师的“完美”囚笼,从内而外,开始崩塌了。而属于“不完美者”的战争,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