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敲打着餐厅的落地窗,与瓷器碰撞声交织成一首不和谐曲。温言初小口啜饮着海鲜粥,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绽放,却怎么也无法温暖她发冷的指尖。洛少辰坐在对面,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全是黎星诺的未接来电。
"你应该回她。"温言初放下勺子,金属与瓷器的碰撞声清脆刺耳。
洛少辰将手机反扣在桌上:"不重要。"
温言初注视着他修长的手指,那枚婚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就在昨晚,这双手还无意识地描绘着黎星诺的侧脸。现在他说"不重要",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背叛了他。
"先生!"小桃惊慌的声音从大厅传来,"医院电话!黎小姐出车祸了!"
洛少辰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温言初看见他脸上瞬间褪去血色,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恐惧。
"哪家医院?"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仁和医院急诊部。"小桃递过车钥匙,"顾少爷己经赶过去了,说情况...不太好。"
洛少辰抓起外套就往外冲,甚至忘了拿手机。温言初坐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雨幕中,听着引擎咆哮着远去。海鲜粥的热气渐渐消散,凝结成一层薄薄的膜。
"夫人..."小桃站在门口,眼眶通红。
温言初轻轻摇头:"帮我准备车吧,我也该走了。"
雨越下越大。温言初站在书房窗前,望着被雨水模糊的世界。三小时十七分钟,洛少辰没有打来一个电话。她打开朋友圈,第一条就是顾千寒发的照片——医院走廊里,洛少辰低头看着病床上的人,眼神温柔得刺痛她的心。
手机震动起来,是洛少辰的来电。
"言初。"他的声音疲惫,"星诺小腿骨折,有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
温言初握紧手机:"嗯。"
"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他停顿了一下,"她情绪很不稳定。"
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一道道泪痕。温言初望着自己在窗上的倒影,那个曾经满怀期待的女孩正在一点点消失。
"你爱她吗?"这个问题脱口而出,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洛少辰最终回答,"但她曾经...很重要。"
温言初闭上眼睛。诚实有时候比利刃更伤人。
"我明白了。"她挂断电话,没有说再见。
书桌上整齐摆放着两份文件——离婚协议和辞职信。温言初签下名字时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这短日子的契约婚姻,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夫人,您的茶..."小桃推门进来,看到桌上的文件后声音戛然而止,"您...真的要走了吗?"
"帮我个忙。"她轻声说,"等少爷回来,告诉他...我尊重他的选择。"
小桃突然哭出声:"可是少爷他...他今早还吩咐我把主卧重新装修,说要换掉黎小姐喜欢的紫色床单!他订了您最喜欢的那个丹麦设计师的家具!"
温言初的手指顿在行李箱拉链上,胸口一阵尖锐的疼痛。太迟了。装修可以改变房间的样貌,却改变不了人心的朝向。
"小桃,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坚持吗?"她轻轻抚过床头那本策展画册,"因为我总以为,只要等得够久,他终会看见真实的我。"她苦笑一声,"可我忘了,有些人永远走不出回忆。"
雨幕中,黑色轿车缓缓驶离洛家别墅。温言初没有回头,所以她没有看见二楼窗口,小桃拼命挥动的白色餐巾。
仁和医院VIP病房里,洛少辰盯着突然黑屏的手机,眉头紧锁。黎星诺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右腿打着石膏高高吊起。
"医生说我需要有人陪护。"她虚弱地说,手指拽住洛少辰的衣角,"少辰,我好害怕..."
洛少辰轻轻抽回衣角:"顾千寒会安排最好的护工。"
"你要走?"黎星诺的声音陡然尖利,"为了那个女人?她只是个替身!"
洛少辰的眼神骤然变冷:"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个词。"他拿起外套,"好好休息。"
走廊上,顾千寒拦住他:"这么急着回去?星诺需要你。"
"言初也需要我。"洛少辰按下电梯按钮,胸口莫名发紧,"她刚才的电话...不太对劲。"
顾千寒嗤笑一声:"怎么,替身还演出感情了?别忘了当初你为什么娶她。"
电梯门开了,洛少辰迈进去,声音冷得像冰:"千寒,你从来不了解我,更不了解她。"
雨夜的街道空无一人。洛少辰闯了三个红灯,车轮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别墅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可怕。
"言初?"他推开主卧门,呼吸一滞。
床铺整齐得没有一丝褶皱,梳妆台上她的护肤品全部消失。衣柜门半开着,里面空了一半——她带走了所有初入洛家时带来的衣服,留下他买给她的每一件高定。
书房里,离婚协议和辞职信静静躺在桌上,旁边是那枚他亲手为她戴上的契约婚戒。洛少辰抓起文件,纸张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协议最后一页,温言初的签名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少爷..."小桃站在门口,眼睛肿得像桃子,"夫人让我转告您,她尊重您的选择。"
洛少辰一拳砸在书桌上,震翻了墨水瓶。黑色墨水在离婚协议上蔓延,像一团丑陋的污渍。
"她什么时候走的?"
"两小时前。"小桃抽泣着,"她...她烧掉了所有策展笔记,只带走了几本书和衣服。"
洛少辰抓起车钥匙冲出门,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衬衫。温家别墅在城东,西十分钟车程。他不断拨打温言初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温家老管家撑着伞打开铁门时,脸上写满惊讶:"洛总?这么晚了..."
"言初回来了吗?"雨水顺着洛少辰的下巴滴落。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小姐吩咐,不见客。"
洛少辰推开他冲进别墅,楼梯上迎面撞上温母。这位向来优雅的夫人此刻面若冰霜:"洛总,请回吧。我女儿需要休息。"
"让我见她。"洛少辰声音嘶哑,"就五分钟。"
温母摇摇头:"结婚以来,你给过她多少五分钟?"她侧身让出楼梯,"算了,你自己去看吧。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心死了的人,是叫不醒的。我很感激你对我老公的帮助,但我女儿不是感激的牺牲品"。
二楼尽头,温言初的房门虚掩着。洛少辰轻轻推开门,看见她蜷缩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铁盒。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言初..."他喉结滚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温言初缓缓抬头,眼神陌生得让他心惊:"签好字了?"
洛少辰胸口一阵刺痛:"我不会签。"
"没关系。"她轻轻抚过铁盒,"法律上分居两年自动离婚。"她顿了顿,"正好够时间处理完东南亚项目的交接。"
洛少辰上前一步:"跟我回去。星诺的事我会处理好..."
"不必了。"温言初打断他,声音轻得像羽毛,"洛少辰,你知道吗?结婚以来我最恨的不是你把我当替身,而是你让我以为...自己有机会成为真实。"
月光下,她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堆烧焦的纸片。洛少辰认出那是她的策展笔记——她曾经多么珍视的职业记忆。
"烧掉这些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温言初拈起一片残页,"我们之间从来不是选择的问题,而是你心里根本没有我的位置。"
洛少辰单膝跪在她面前,想握住她的手却被躲开:"言初,我承认一开始是...但后来..."
"后来你习惯了我在你生活里。"温言初平静地说,"就像习惯书房的那把椅子,舒服但并非不可替代。"
窗外,雨停了。月光越发清冷。洛少辰看着她淡漠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赌气,不是试探,而是一种他从未在温言初身上见过的东西:彻底的死心。
"给我一次机会。"他声音发抖,"就一次。"
温言初终于看向他,眼神温柔而哀伤:"我给过你太多次了,洛少辰。每一次你选择黎星诺,每一次你质疑我的忠诚,每一次你把我排在最后...都是机会。"
她合上铁盒,轻轻放在一旁:"现在,我的机会用完了。"
洛少辰西装内袋里的聘书像块烙铁烫着他的胸口。他原本计划今天邀请她担任洛氏艺术基金会的总监,给她一个惊喜。现在,这份聘书永远送不出去了。
"至少告诉我..."他艰难地问,"结婚以来,你可曾有一刻..."
"爱过你?"温言初微笑起来,那笑容美得让他心碎,"洛少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你,从我爱上你的每一天,我都比前一天更爱你。"她望向窗外的月光,"首到今天。"
洛少辰离开时,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温家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闷响。他站在台阶上,摸出那张被雨水浸湿的艺术基金聘书,慢慢撕成碎片。
第一缕阳光照在碎片上,上面还能辨认出"温言初"和"总监"的字样。就像他们的婚姻,曾经有过美好的可能,终究碎在了黎明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