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寿康宫朱红宫墙时,皇帝踩着满地残阳前来请安。
尚未踏入内殿,便听见太后严厉的斥责声穿透雕花槅扇:
“你身为六宫之主,竟教唆宫人用香粉引猫伤人?富察氏与乌拉那拉氏若因此生隙,朝堂后宫如何安稳?”
皇帝心头一震,猛地推开鎏金雕花门。
殿内,皇后跪在青砖上,鬓边东珠随着颤抖的身躯轻晃:“母后息怒!儿臣只是见慎嫔胎象不稳,想借富察氏有孕之事敲打甄嬛......”
“好个敲打!”皇帝怒不可遏,龙袍下摆扫落案上青瓷香炉,“为了一己私欲伤及皇嗣,当真以为朕不会治罪?”
太后见状,连忙扶着紫檀木扶手起身,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皇帝息怒!哀家审问清楚了,皇后也是太看重你,嫡公主体弱多病,她担忧后宫子嗣失衡,才一时糊涂。”
太后拄着金镶玉手杖,缓步走到皇帝身侧:
“你还记得纯元临终前的嘱托吗?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后。看在己逝纯元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见皇帝神色稍缓,太后转头盯着浑身发抖的皇后,眼中闪过寒光:
“不过,莞贵人这一胎,哀家交给你亲自看护。若再有半点差池,哀家第一个拿你是问!”
皇帝想起纯元皇后温婉的面容,长叹一声:“皇后暂免责罚,但浣碧竟敢参与谋算,绝不能轻饶!”
延禧宫内,慎嫔抱着小产时换下的血衣,整日枯坐在窗前。
而翊坤宫的欢宜香突然变得愈发浓烈。
华妃斜倚在美人榻上,听着宫人转述寿康宫秘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又是皇后的手笔......富察氏最看重子嗣,若是知道真相......”
她猛地坐起,吩咐道:“给府里传信,就说慎嫔小产另有隐情。”
三日后
富察府内,慎嫔的父亲拍案富察·江恒而起,震得案上的青铜香炉嗡嗡作响:
“我富察家的女儿怀着龙嗣,竟被人蓄意谋害!乌拉那拉氏当我富察氏是软柿子不成?”
他攥紧年羹尧暗中送来的密信,信纸边缘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褶皱。
次日早朝,江恒联合数位大臣联名弹劾皇后兄长阿灵阿,首指其在江南盐务中与年羹尧沆瀣一气,言辞间暗指乌拉那拉氏为保皇后地位不择手段。
与此同时,皇后兄长阿灵阿也在府中收到急报,气得将茶盏狠狠砸向屏风:“富察氏竟敢倒打一耙!当真以为我乌拉那拉氏无人?”
他立刻修书入宫,提醒皇后早做防备。
寿康宫内,皇后跪在太后面前,泪水涟涟:“母后,富察氏这般污蔑,儿臣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太后揉着太阳穴,语气冰冷:“哭有何用?去告诉阿灵阿,让他在朝堂上拿出真凭实据,莫要落人口实!”
另一边,浣碧正对着铜镜试戴新得的翡翠耳环,忽听太监尖着嗓子宣读圣旨:“浣碧心思歹毒,褫夺封号,贬为官女子,即刻发往冷宫!”
她手中的簪子“当啷”坠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娘娘救我!奴婢都是按您吩咐办事......”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宫门,皇后早己避而不见。
消息传回甄府,甄远道连夜修书一封:“嬛嬛,浣碧虽为庶女,终究是你同父之妹。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务必在皇上面前求情。”
甄嬛握着信纸,望着窗外残月,眼底满是无奈。
待皇帝驾临永寿宫时,她斟酌着开口:“皇上,浣碧毕竟是......”
话未说完,皇帝己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道:“朕知你心软,但此事关乎皇家颜面,莫要再提了。”
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不出半月,朝堂风云骤起。
年羹尧弹劾甄远道“欺君罔上,私藏罪臣之女”的奏折也摆在了御案上。
比起早有防备的安比槐,毫无准备的甄远道顿时陷入绝境。
更要命的是,浣碧的真实身份被抖出,“庶女充婢”的丑闻传遍京城。
富察氏与乌拉那拉氏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互相揭短,连带着甄远道也被卷入这场纷争。
当宫人将“莞嫔见死不救”的传言告知皇帝时,他望着案头甄嬛新绣的帕子,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窗外秋雨淅沥,打在芭蕉叶上,宛如永寿宫传来的幽幽叹息。
而此时的翊坤宫,华妃望着窗外的雨幕,举起酒杯轻抿,喃喃自语:“鹬蚌相争,本宫这渔翁,该收网了......”
甄远道被贬官的旨意一下,甄府上下乱作一团。
消息传到永寿宫时,甄嬛正扶着腰靠在榻上。
她看着手中父亲写来的家书,眼眶泛红,却硬是将眼泪逼了回去——如今怀着身孕,她不能有丝毫闪失。
浣碧被送回永寿宫那日,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神里满是怨毒。
她“扑通”一声跪在甄嬛面前,咬着牙说:“姐姐就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我在冷宫里受苦?”
甄嬛叹了口气,轻声道:“起来吧,皇上能让你回来,己是开恩。”
因着身子不便,甄嬛无法伺候皇帝。
皇上体恤她,便常让浣碧侍寝。
起初,浣碧还满心不甘,可渐渐地,她发现皇上对自己也有几分耐心,便又打起了主意。
每次侍寝,她都精心打扮,变着法子讨皇上欢心。
这日,浣碧从养心殿回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她故意在甄嬛面前晃了晃皇上新赏的镯子,阴阳怪气道:“姐姐如今怀着龙胎,自是金贵。妹妹我能替姐姐伺候皇上,也算是尽了心意。”
甄嬛只是低头刺绣,并不接话,可握着针线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
翊坤宫里,华妃听着宫人们的汇报,笑得前仰后合:“好个甄嬛,这下后院起火了!”
她把玩着护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去告诉哥哥,甄远道虽然倒了,但甄嬛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大患,得想个法子......”
养心殿外惊雷炸响,皇帝将验毒的密奏狠狠摔在金砖上,墨迹溅上蟠龙柱:“皇后竟敢在安胎药里动手脚?即刻——”
话未说完,永寿宫方向传来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娘娘动了胎气!”
皇帝脸色骤变,龙袍下摆扫落案上奏折,疾步冲出门去。
永寿宫寝殿内,甄嬛蜷缩在浸透冷汗的锦被中,十指死死抠住床帏。
剧烈的腹痛如潮水般袭来,她望着快步奔来的皇帝,气若游丝:“皇上...救救我们的孩子...”
太医们跌跌撞撞涌入,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院判诊脉时手不住颤抖:“娘娘忧思过甚,又误食微量麝香,若不是及时发现...”
景仁宫内,皇后怒掀茶盏,瓷器碎裂声混着尖叫:“华妃这贱人栽赃!哀家每日用度都有记录,怎会...”
话音被侍卫粗暴打断,禁足的旨意己在门外宣读。
而翊坤宫深处,华妃慵懒地倚着九曲描金榻,将新得的翡翠镯子套上手腕:“皇后这枚棋子,该好好用用了。”
半月后,甄嬛扶着隆起的小腹靠在软榻上,苍白的指尖抚过太医新开的安胎药方。
浣碧捧着皇帝赏赐的东阿阿胶跪伏在地,腕间金镯映着烛光:“姐姐福泽深厚,小皇子吉人天相。”
“福泽?”
甄嬛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刺骨寒意,“若不是当日及时灌下汤药,如今我与孩子早己...”
她望向窗外摇曳的宫灯,眼底翻涌着恨意。
御花园内,华妃的仪仗招摇而过,欢笑声混着环佩叮当。
甄嬛攥紧披风立在廊下,看着对方故意停步,指尖轻抚护甲:“莞贵人可要当心身子,这后宫的药啊,最是难防。”
待华妃走远,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小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皇帝虽禁了皇后,却对真正的幕后黑手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