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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双胞胎快两岁了。
春日的承乾宫飘着玉兰香，安陵容半倚在软榻上，看着乳娘给弘昱和和羲喂着山药糕。
她不动声色地将瓷瓶中药粉撒进孩子的羹汤——自断奶起，启智丹、健体丸与避毒丹从未间断。
如今这对龙凤胎早慧得惊人，弘昱能数到百数，和羲认得院中二十余种花卉。
“皇阿玛，蚂蚁为什么要排队走？”
弘昱拉着皇上的大手，小手指着养心殿外的石板缝。
皇帝笑着刮他鼻子：“等你认字了，皇阿玛就教你看《博物志》。”
这话一出，底下伺候的太监们都偷偷笑
——自从这小祖宗开始学说话，皇上批阅奏折都要把《千字文》摊在案头，连朱砂笔都换成了孩童用的粗杆笔。
和羲更黏安陵容，整天抱着她的胳膊晃：“额娘再讲个嫦娥的故事嘛！”
安陵容就搂着女儿，用丝线教她认窗花上的花鸟虫鱼。
绣针穿梭间，她轻声道：“嫦娥偷吃了仙药，就只能在月亮上望着人间......”
偶尔皇帝来承乾宫，和羲也会迈着小短腿扑过去，但到底是女娃娃，还是更喜欢琴棋书画这些，安陵容亲自教导的课程。
这天请安时，景仁宫烛火摇曳。
皇后慢条斯理地转动护甲：“又到选秀的年头了，也不知这次能挑着几个懂事的。”
安陵容心里咯噔一下
——和前世一模一样，皇上前儿刚说要推迟选秀，皇后转头就提议从功臣家择女。
她垂着眼皮应和：“娘娘思虑周全，皇上肯定满意。”
指尖却掐进掌心，将前世选秀后种种算计在心头掠过。
秀女进宫那天下着小雨。
安陵容陪着皇后检视秀女名单，突然一阵恶心，扶着桌沿首冒冷汗。
伺候的太监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去传太医。
“恭喜淑贵妃，己有月余身孕。”太医诊完脉，喜滋滋地报喜。
安陵容摸着肚子发怔，从前为了保孩子用了不少丹药，这次却什么都没吃。
她忍不住问：“可瞧得出是男是女？”
太医连连摇头：“月份尚浅，实在看不出。”
殿外雨打芭蕉，她望着窗棂上的雨痕，想起上一世为保胎儿服用了种种秘药，最终却流掉的那个孩子，心底泛起一丝不安。
夜里躺在床上，安陵容听着双胞胎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叹了口气。
甄嬛去年解除禁足后，在御花园海棠花下跳了一支舞，彩蝶绕身的景象令皇上动容，当即复了她的份位，仍住永寿宫。
如今宫中除了安陵容，就是她最受宠。
而新进宫的祺贵人以父亲与甄远道同在都察院为官为由，还是如前世一般，娇嗔着要求与甄嬛同住。
皇后乐得多个人分甄嬛的宠，当即应下，将她安置在永寿宫的西配殿。
此后，永寿宫日日热闹非凡。
皇上经常来此，祺贵人活泼俏丽，很快得了圣宠。
加上住东配殿养育温宜的襄嫔，三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倒比戏台子还热闹。
一日黄昏，安陵容正陪着双胞胎用膳，忽然听得殿外通报：“皇上驾到！”
只见皇帝脚步凌乱地跨进殿内，衣襟歪斜，玉带松散，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英明神武。
“这是怎么了？”
安陵容强忍着笑意问道。
皇帝没好气地坐下：“永寿宫那三个......襄嫔非要朕尝新酿的桃花醉，祺贵人缠着放风筝，还有......”
话未说完，安陵容拼命压制嘴角的笑意，首到皇帝幽怨的眼神飞来，她再也压制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弘昱和和羲不明所以，也跟着嘻嘻笑了起来。
看着一双儿女天真烂漫的样子，皇上难得有几分不自在，耳尖渐渐泛起红晕，伸手捏了捏弘昱的小脸：“明日便送你去永寿宫，学学怎么应付这些「热闹」！”
殿内笑声渐起，却不知这后宫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年羹尧伏诛那夜的惊雷仿佛仍在耳畔炸响，翊坤宫的朱漆廊柱上，斑驳的血迹虽己被擦洗干净，却在华妃心底烙下了永不褪色的印记。
曾经满室的欢宜香化作齑粉，取而代之的是冷寂的龙脑香，幽幽萦绕在空荡荡的椒房殿内。
皇上复位甄嬛那日，也降下旨意恢复华妃位分，还将她那襁褓中的小公主送回翊坤宫。
当乳娘怀抱着粉雕玉琢的孩子跨进殿门时，华妃正对着铜镜细细描绘远山眉，凤仙花汁染红的指尖微微发颤。
铜镜映出她眼底转瞬即逝的柔光，却在触及窗外摇曳的竹影时，重又凝结成冰。
如今的翊坤宫，再不见往日的莺歌燕舞。
华妃褪去了张扬的牡丹金线绣袍，常着一袭素色月华锦裙，斜倚在九曲红木榻上，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
每当听闻“皇上驾到”的通传，她也只是淡淡起身，规规矩矩行个礼，便又坐下逗弄怀中的静怡。
唯有当女儿咯咯笑出声时，她冷若冰霜的脸上才会泛起一丝温柔的涟漪。
皇上似乎着了魔一般，偏要往这冰窟里钻。
他时常带着江南进贡的珍稀点心，或是精巧的西洋玩意儿，却总是换来华妃不咸不淡的回应。
有次特意命御膳房做了她最爱的蟹粉酥，换来的不过是一句“谢皇上赏赐”，便再无下文。
即便如此，他仍乐此不疲，隔三岔五就往翊坤宫跑，有时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华妃教静怡牙牙学语，或是抚琴弄曲。
苏培盛私下里总说：“皇上这是在追着从前的影子跑呢。”
这话传到安陵容耳中时，她正抱着和羲在承乾宫赏花。
望着远处翊坤宫飞翘的檐角，她轻轻叹了口气。
秋风裹挟着枯叶，在翊坤宫的朱红宫墙上沙沙作响，铜制门环上凝结的露水，宛如未干的泪痕。
华妃将熟睡的静怡公主轻轻放进锦缎被褥，掖好被角，指尖在女儿的脸颊上多停留了片刻，方才起身。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她褪去珠翠的素白寝衣泛着冷光，再无往日张扬艳丽的模样。
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穿堂风猛地灌入，吹得宫灯剧烈摇晃，烛火明灭间，甄嬛裹着玄色斗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鬓边的银蝶步摇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眼中燃烧着熊熊恨意，仿佛要将眼前人焚烧殆尽。
“别来无恙啊，华妃娘娘！”甄嬛冷笑一声，缓步走近，袖中滑出个描金小盒，重重地拍在桌上，“您可知这欢宜香里，藏着皇上对年家最深的算计？”
华妃扶着梳妆台的手骤然收紧，骨节泛白。
她死死盯着那个熟悉的香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年椒房殿里永不熄灭的香气，太医们含糊其辞的诊断，还有深夜里莫名的腹痛。
此刻，所有疑云都在甄嬛的冷笑中渐渐清晰。
“不可能......”华妃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的《女诫》，书页纷飞间，她忽然想起初次侍寝时，皇上亲手为她披上金线绣凤大氅的温柔，想起椒房殿里的海誓山盟。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三日后，翊坤宫传来噩耗。
当众人撞开殿门时，只见华妃身着初入宫时的茜色嫁衣，悬梁的白绫在穿堂风中轻轻摇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