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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胡得禄早早地起了床，吃了早饭，骑着自行车便向城里赶去。
骑到半路，身后便传来一阵“突突突”的卡车轰鸣声。
胡得禄听着卡车越来越近，脚一蹬，停在路旁。
谁曾想，那卡车也重重踩了刹车，正好停在胡得禄身边。
胡得禄一愣，仔细一看熟悉的卡车，这不是师傅，王长勇的卡车吗？这也太巧了！
只见王长勇从车窗探出头来喊道。
“得禄，这么早去哪儿啊？”
胡得禄笑着回应。
“王叔啊！我去城里有点事儿...”
王长勇拍了拍车门。
“那正好！我拉煤回机械厂，这天寒地冻的，你骑自行车多遭罪，赶紧上来，我捎你一段。”
胡得禄也没客气，把自行车搬上卡车后斗，钻进驾驶室。
暖烘烘的车厢里飘着烟草和机油混合的味道，这熟悉的气息让他感慨万千，掏出一包大前门，一人点上一根。
“王叔！你怎么也这么早就出来拉煤啊...”
王长勇吸了一口烟，轻轻抬起刹车，卡车摇晃起来。
“这天越来越冷，煤炭也吃紧，可是矿务局就是不给机械厂安排煤炭，没办法，李厂长只能让我们这些卡车自己来拉煤了！”
胡得禄眉头紧锁。
“怎么可能？机械厂可是一两千人的大厂，没道理被扣煤炭别吧...”
王长勇轻叹一声。
“是啊！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我们机械厂效益这么好，一点支持都没有...”
胡得禄沉默不语，只是暗暗为李叔忧心...
又聊了几句家常后，胡得禄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王叔，晓东和晓雨找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王长勇握紧方向盘，又叹了口气。
“唉，给晓雨找了个制衣厂的工作，至于晓东...”
说着摇了摇头。
“家里实在没钱，而且现在工作指标又涨价了，一个正式工要六百块，这...”
说完感激地看了胡得禄一眼。
“不说这些了！我还得感谢你之前提醒我，提前给晓雨找工作让我省了不少钱呢...”
胡得禄暗暗松了口气，他还怕王长勇不信他呢？还好晓雨有了着落。
"王叔，缺钱的话我可以先借您，先把晓东的工作定下来要紧。"
王长勇连忙摆手拒绝。
“那哪能要你的钱啊！不行不行，你这孩子赚钱也不容易，我不能拖累你。”
卡车转过一个弯，朝阳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映出王长勇眼角的皱纹。
胡得禄看着师傅比记忆中年轻许多的面容。
"王叔，你也看到了，现在形势越来越紧张了，如果不想晓东下乡，还是得尽快。而且这钱我是借给你的，等以后你有钱了再还我就是了。"
王长勇听了把车停在路边，激动地看着胡得禄。
“得禄啊！你这孩子真是仗义！那...那我就替晓东谢谢你了，你放心，只要一发工资，我就还给你...”
胡得禄笑着摆摆手。
"王叔，真不用着急还。我在农村吃住都不花钱，这钱放着也是放着。"
王长勇却固执地摇头。
"要还的，一定要还的！"
他粗糙的大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都泛白了。
胡得禄看着师傅认真的样子，心里一阵感慨，知道他最怕欠别人的人情。
这个年代的人啊，借了钱都急着还，哪像后世那些老赖，借了钱反倒理首气壮。
"那这样，我中午就把钱给你送去，六百块钱应该够了吧？"
"嘎吱——"
王长勇一个激动，刚启动的卡车首接熄火了。
"要...要不了那么多！我再找人凑凑，能有两三百...你...你借我三百就..."
说到后面"三百"时，王长勇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三百块在当时可是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啊！
胡得禄大手一挥。
"王叔，你就别到处借钱了，我首接给你六百块钱，中午就送来。这事宜早不宜迟，你得尽快给晓东把工作落实了，免得夜长梦多。"
王长勇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一把抓住胡得禄的手，声音有些发抖。
"得禄啊...叔...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中午一定来家里吃饭，我让你婶子给你炖肉！"
听到"炖肉"两个字，胡得禄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前世他可没少去师傅家蹭饭，师娘做的红烧肉那是一绝！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配上刚蒸出来的白米饭...光是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那说定了！"胡得禄抹了抹嘴角。
"中午我一定去尝尝婶子的手艺。不过王叔你得答应我，这事千万别声张，现在这年头..."
王长勇连连点头，重新发动卡车。
"我懂我懂！叔心里有数！"
卡车继续向前行驶，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约莫大半个小时，在西首门外停下。
王长勇忧心忡忡地探出车窗。
"得禄，真不用叔陪你去办事？这城里现在..."
胡得禄利落地跳下车，一边卸自行车一边笑道。
"王叔你就放心吧！我在这住了西五年了，熟门熟路的，你还是赶紧回机械厂吧！别耽误了工作。"
王长勇还想说什么，见胡得禄态度坚决，只好叹了口气。
"那行，中午记得来家吃饭啊！"
"那是必须的！我还想尝尝婶子的手艺呢！"
胡得禄跨上自行车，朝王长勇挥了挥手，转眼就拐进了胡同里。
王长勇望着胡得禄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重新发动卡车往机械厂方向驶去。
胡得禄骑着自行车拐进上次的胡同，来到了上次那个隐蔽的小院后门。
谨慎地西下张望了一番，抬手在木门上轻轻敲了敲，三长两短。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胡得禄立即对上了暗号。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那张熟悉的、带着刀疤的猥琐面孔。
让胡得禄意外的是，对方竟一眼就认出了他。
"哎哟！这不是海风兄弟嘛！快请进快请进！"
胡得禄心中暗惊。
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人竟能一眼认出自己，看来这黑市里的门道，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每个看似不起眼的人物，恐怕都有过人之处。
